“库库……噗噗……咯咯咯咔噗啊!”
日期是二月13日,时间是四点三十五分,地点是棘刺区183号公寓7号楼的门口。
若要继续细化下去,还可以将时间点精确到秒或微秒,或是将地点精确到从门口往前数的几米又几厘米处——公孙策本人更喜欢用“第几块砖”这样的数法——但那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这样写作的孩子会在小学时就被语文老师以“别整天想着在小作文里注水,重要的是发生了什么”这样的话痛斥吧。
语文老师说得真对。
青年在心中表示赞同,像是花费大量笔墨描写一根枯枝这样的做法,就代表着对即将发生的故事的恐惧,无法把握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就只得想发设法拖延节点来临的一刻,像个没准备稿件就要上台演讲的学生一样可怜巴巴地说着车轱辘话,期望以此拖够计划中的时间。
那么,那么,说回正题,抱有这样想法的青年为何,却在脑中数着砖块的数目呢?
答案正是拖延时间,拖延思考的时间,尽管双脚站在原地不动,大脑却像是生出翅膀一样翱翔,以这种无厘头的做法逃离名为现实的荒诞剧。
“咯咯咯咔噗库咔咔!”
公寓楼门口的怪奇生物一边发出这样的惨叫声,一边喷了口血。
被血液溅到的地面变得一片惨白,青年尝试用能力碰触那块砖,力度大概比初中少女戳脸颊装可爱时还要轻。
哗啦一声,砖块碎成了一地碎屑。
“咔噗咯库库……”怪奇生命体又叫了一声。
公孙策推了下眼镜,往后撤了两步,生怕它或他或她再次吐出那种可怕的血。
这衣服他还挺喜欢的,弄脏了可就麻烦了。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为了避免衣服被奇怪的液体溅到也要镇定地作出决定。
刚刚想起的是小学老师的教导,那位善良朴实只是有些神经质的中年妇女大概也不知道如何应付如上情况。他认为自己需要更高一层的帮助,该向初中老师求助了,那位刚结婚没多久的女青年是怎么说的来着?
想起来了,“如果学不会高级的叙事手法就老老实实按照时间顺序把记叙文写一遍,这样老师也会感受到你的诚意的。”
虽说她也没给过公孙策太高的分数,有几次还把他的作文当做反面教材痛批一顿,但现在的青年还是想说谢谢你老师。
对了对了时间顺序。五分钟前自己与秦芊柏分别,看着她走向了离这里不远的白羽站,三分钟前自己收到了某人的短信并决定至少在今天当做这事没发生过,一分钟前自己走到了公寓楼门口——
然后某个奇形怪状的生物从天而降,正好摔在了他的面前,在吐出大量鲜血时发出了“库库……噗噗……咯咯咯咔噗啊!”的惨叫声。
之所以用生物这样的形容,是因为公孙策无法确信从高空摔下来的这位不幸者是否是人类。
毕竟,绿色的鸡冠头还能说是拥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品位,钉着粗大钉子的皮夹克可能是他追求狂野摩托竞技赛冠军的追梦证明,可只有三根尖爪的双“手”、赤红色的眼瞳、向外凸起的口部与滴答着口水和血沫的尖牙,就很难与人字扯得上边了。
“嗯……”
青年发现绿鸡冠狂野摩托猎手的脚踝部插着两根乌黑色的箭。
那箭很短,颜色像是铁器,细看光泽又觉得像是木头,这样的箭深深刺穿了摩托猎手的两根脚踝,扎入公寓楼门口的水泥路面,将其钉死在了地面上。他猜测那恐怕是对方摔落的原因之一。
别说这里是苍穹之都,就算是在外部的任何一座城市,这样的怪人与武器也都不该出现。
如果说身为超能力者的大家都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怪异在平和的表象下生活,那眼前所见的一幕仿佛就是黑暗世界的住民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表侧的舞台上。
怪异、猎奇、格格不入。
脱离日常。
是个正常人,不,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都该从这跑开然后去叫救护车或者报警。
而秉持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公孙策决定问问这位可怜人是否需要帮助。
他走到怪人身旁,在安宁小姐——本市年轻女性群体中很受欢迎的护身警报器,别名社会性死亡发动机——会发出歇斯底里惨叫的距离下发问。
“你好,咔噗咯库星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能力暴走变成这样的,还是从某间实验室中逃出来的,总之还是问一句,你需要帮忙叫救护车或者找私人医生吗?”
暂定称呼为咔噗咯库星人的奇妙生命体挣扎着转过头来:“库……咔咯咯库……”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咔咯咯库语,希望你能用帝国语或是合众国、王国那边的通用语交流。”
“库库咔……!”
不知是感觉到被冒犯了,还是正因苦痛而挣扎,狂野鸡冠头脸上唯一保留着正常人模样的鼻子抽动了几下。
它用手爪撑着地面,摇摇晃晃趴在了地上,口水与血水从嘴角滴落,腐蚀着周围的砖块。
它从口中吐出含糊不清的,粘稠而令人不快的语句:“超能力者……你……是?”
公孙策听出来了,他所说的是在王国与合众国最常使用的通用语。
这位猎手莫非还是个外国人吗?
“我当然是。我想你没忘记这里是苍穹之都,这里的每个学生都是超能力者。”
猎手的鼻翼抽动着,好像在用力嗅着他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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