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事不是闹大的,这事本来就很大,是前所未有的大。
她脑袋一片浆糊。是啊,数量不小的摄影机,再加上单个摄影机本身的数量也不轻,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转移到其他棚里去……这是绝不可能的。
但棚里又没有可以藏数量那么多的摄影机的地方,这是今时第一天到这棚里来就认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她想不明白。她相信老师傅的为人,可她不可能凭借她对老师傅单方面的信任,直截了当地说这事和他真没关系。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一无所知。
“那老师傅,您的货车,都送出去了吗?”兵荒马乱之间,她问。
“上一批的早出去了,这一批的还在外头。”老师傅说:“刚刚他们死命拉我的时候就出去查过了,说没有啊。丫头你看,这不明摆着不是我干的了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藏在上一批的货车里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眼看马上就要到员工下班的时间。她觉得这事在这儿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得想想办法才行。
“今时,你过来一下。”有人在后面拍了她一下,她转身,看见临哥正站在她身后。
她心里一颤,临哥既然来这里找她,不会是付良尘又出什么事了吧。
着急忙慌地跟了出去,棚里那么大一桩事还等着她梳理清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许临顿足:“刚刚里面那事我都听说了,怪麻烦的。我们朋友一场,问问你打算怎么做?”
“打算怎么做?”她好好想了想:“出了那么大的事,应该,应该得报给领导再说吧。”
许临:“要是报给你们公司的领导,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公司的领导会怎么做?”
“怎么做?”她皱着一张脸仔细了想,如果这事宋经理要是知道了他会怎么做?下一秒恍然大悟:“报警?”
“对,报警。”许临说:“如果报警的话,无论这事是不是老伯做的,都和老伯脱不了关系。到时候,即便这只是你们公司哪个人的恶作剧,到时候闹大了,不只是老伯,就连你也讨不了好。”
今时一怔。她刚刚深陷兵荒马乱的局面,焦头烂额间并没有想得那么多想得那么清楚明白。可临哥这么一说,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是她第一次带项目,如果真出了事,那就成了她的最后一次。到时候,即使宋经理想要保她,恐怕也无能为力。到时候,谁都救不了她。
更何况,即使这事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最后也要担上个监管不力的罪名。即使从QM集团别解雇出去,以后恐怕也没有其他的公司有这个胆子敢收她。
这事绝对不能声张,至少在她查清楚到底是个怎么一回事之前不能。
“要我说,你先让那些员工先回去,先不要和任何人说。他们知道这事如果从上面怪罪下来,谁都讨不了好,哪个都会听你的。”许临望向面前死灰般的一张脸:“然后你先回去,先想想该怎样解决,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临哥这番话说得看似极其没有建设性,对目前的局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然而依照目前的情况,目前的局势,她没有第二个办法。也许有,但恕她目前还没想出来。
她按照临哥说的话一字一句丝毫不差地转告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大家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对她的做法有任何意见,各个怂拉着脸面面相觑,僵持了一会儿后接二连三地撤了出去。
看来,现如今除了这招缓兵之计,的确现场那么多人,那么多张脑子,也想不出第二个更好的办法了。
付良尘早早地就被接走,他在这紧要关头竟然没来打搅她,这让她觉得意外。又想了想,这事临哥回去铁定会又添油加醋地到付良尘跟前说,毕竟他本质上那么八卦。
百思不得其解地锁好门,再百思不得其解地坐上公交车,最后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到家,她整整想了一路,努力理清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努力想要回想摄影机在棚里可能被藏的地点,奈何一无所获。
她想不明白,就表示该今天面对的事情,解雇也好承担责任也罢,明天也会面对。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得趁还在初一的时候就把这事想得清楚才不至于拖到十五去。
今时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一片,明显白袁袁拖着一只半缺不残的手又不晓得上哪儿鬼混去了。今时原本还想着,这事指不定白袁袁会有意想不到的见解和线索,毕竟人家混警厅都混了这么些年,即使长的地方没有手段,经验也是有的。
可左等右等,等不到白袁袁回来,她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这事她不能生等到明天太阳升起还一无所获,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任凭他人随意宰割。
她不能坐以待毙。
雷霆滚滚,风雨迭起。让人感觉下一秒H市就会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倾盆大雨。
今时压低帽檐,手里的钥匙轻轻卡进钥匙孔里发出咔的一下,轻轻浅浅的响声。
事实上到了现在,她仍然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做了这个决定。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哪里变了,打从她接下这项代言起,打从她遇上付良尘起。同样的事情要放在以前,她恐怕想都不敢想。
当然了,连她自个儿都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改变。
深夜偷偷潜进摄影棚里,倒是门口看门的保安大叔比较麻烦。她趁着保安大叔打瞌睡的间隙从侧门偷溜了进去,冰凉清泠的雨点打在她的肩上,衣服和头戴的深色鸭舌帽上,均是湿漉漉一片。
真冷啊,她想。
自从走进摄影棚里,林茉口中的传闻就开始一遍遍地在她脑海里重播又重播。那一篇故事,结束得那样诡异,让她头皮一阵发麻。窗户外面打着响雷,轰隆轰隆的雷声打在她的耳边,响进心底,打得她浑身上下一颤一颤的。
棚里不能开灯,要是引来了看门的保安大叔就大事不妙了,到时候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摸着黑,她看不清什么,手机上开着的手电筒模式闪着微弱而无力的光,隐隐约约成为今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唯一的寄托。
“拜托拜托,拜托西方佛祖天堂上帝保佑,保佑我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不要碰到女鬼。”她躬着身子穿梭在黑暗中,语气和身体一般颤抖:“这,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才来打扰,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来日,来日我一定,一定在心里感念您的不遇之恩,我没齿难忘,我……”
暴风雨夜,电闪雷鸣。呼啸而过的风声就如同凄厉而悲怆的哭喊一般,在空荡荡的空间里久久不去,徒增清冷刺骨,诡异至极。
“碰”的一声轻响,响声微弱得几乎能忽略不计,可她的一颗心却愣是提了起来,浑身上下从头发尖尖到脚趾尖尖都竖了起来,异常僵硬地朝微响的方向缓慢而颤抖地转过身。
今时瞪圆了眼睛,那是从黑暗中朝她一步步走来的阴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