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版型图,她从中甄选了三五件样式,每一版下又专程写了注脚,哪一件需要收收袖子,哪一件需要裁裁衣摆,诸如此类的细节,李氏一一写明。
等到琢磨得差不多了,李氏招来值夜的丫鬟,让她差人连夜送到衣铺里去。
冯远道起夜时发现妻子还没回屋睡觉,又见外头大堂里有灯,便迟疑地走出来看了看,一见李氏便惊道,“哎呀!你还不睡啊!”
李氏捶了捶腰,“这就睡了,睡了。”
“干什么呢你?”冯远道走到妻子身边,见桌案上摆着笔墨,“大半夜的给谁写信啊?”
“不是,昨儿我们不是向张裁缝的铺子里订了一批新衣么?我下午想着给魏行贞做几身衣服,刚在挑版式呢。”
“明天挑嘛!”冯远道无奈,“非得今晚了?”
“你不懂,”李氏摆摆手,“听说岑家今年也想约司衣坊出来的张师傅裁衣,我赶紧趁着天没亮把版式送去,等明天嫣儿拿了尺寸来,刚好能加个塞……不然岑家的那几位夫人说不定私底下和我闹呢。”
“给魏行贞做衣服?”冯远道奇了,“……你不是一直瞧不上他么。”
“瞧不上归瞧不上,”李氏揉着眼睛站起身,和丈夫一道往屋里走,“要说良配,那肯定还是时韫合适……不过我想着,我们还是得让他知道,他对嫣儿好,我们也对他好,是这个道理不是?”
冯远道叹口气,“都是好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势利了……”
李氏瞥了他一眼,“你清高,你伟大!”
等洗漱完,李氏回到屋子里躺下,又忍不住想起黄昏时从冯嫣那里听来的话。
冯远道半睡半醒,听见妻子又开始唉声叹气,他迷迷糊糊地靠过来,“夫人又愁什么呢,快睡吧……”
李氏轻轻掐了一下丈夫的脸,小声道,“没心没肺的人睡得最香了。”
冯远道笑了几声,“总归是孩子们的婚事嘛……夫人把几个孩子都带得这么好,这么优秀,有什么好发愁的。”
李氏默不作声。
她此时此刻,心里想着的仍是冯嫣说的那句“保不住了”。
邵氏从前是孙幼微的女官,与女帝相处四十多年,是孙幼微极信任、极爱护的忘年友人。
一想到这里,李氏就辗转难眠。听说今晚薛太尉与长公主都已经醒了,想必太尉府上下必定人人欢喜,邵氏那样爱他的丈夫,今晚大概也是喜极而泣,***欣吧……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陛下已对他们动了杀心呢?
想到这里,李氏更觉压抑,刚想开口和丈夫说一说,又忽然意识到——真要是开了口,说不定今晚冯远道也睡不着了。
“谨言慎行,还是得谨言慎行……”李氏喃喃道,她往冯远道那头靠了靠,“你今后在人前也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在陛下跟前,千万不要忤逆了陛下的意思,知道吗?”
“哎呀,知道。”冯远道的声音慢了下来,“都知道……”
……
次日。
又到傍晚,纪然一个人站在太初宫外等候召见。
长公主酉时初进了太初宫,直到这会儿还没有出来,纪然默默然等候着——允诺三日出成果的事,一日就做完了,可他并不觉得开怀。
今日早晨,来自孙幼微和长公主府的赏赐已经送到了大理寺,同门固然眼红,但面上仍旧免不了一番称赞。
若是放在寻常时候,这些旁人的嫉妒和眼红非但伤不到他,反让他甘之如饴,可今日纪然听着那些夹枪带棒的曲意逢迎,却如坐针毡。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里最关键的部分,是魏行贞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