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最被舆论散播的,还是在一夜之间火起来的一部自传体式的书——《恶的尽头》。
这部由一位佚名作者所写的书,突然就被网友挖出来广泛传播。书中的主人公,有着和獠牙极其相似的经历,而且,书的作者还早早预言了他的自首。这往獠牙身上一套,简直就像是一部“上帝剧本”。
是人去套了剧本,还是剧本写了人?往深处一思索,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马路一大早就泡在网络里,用心的抓取关于那本书的全部信息,外边儿人也许就是看个热闹,有能力者也许看看文笔、细节、噱头,但马路觉得不一样,也许,只有极度机敏的内行才能从细腻的描写中找到熟悉感,这本书的作者绝对不简单。
这样怀疑的,也不只是他,一大早,南队就让人盯上了那个佚名作者,这不,半天的功夫,什么也没挖出来。出版日期还是老早的,先不说那时候行业不规范,单是现在,要想悄无声息出一本书,也不是什么难事,有很多事情,虽然明里令行禁止,但似乎人人都保持在一个心照不宣的态度上。
要侦察,没纳入数据,就难!
“你说,要不是獠牙自首,有生之年,我们能抓到他吗?”伢子拍拍马路的肩膀,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其他同事也都围了过来。
在座围着的几个脑袋,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同事好奇心更重,便问刚刚从会议室出来的伢子,“那人,怎么着?真的就逮住了?”
作为一个正常人,对这件事,都有这样合理的怀疑,即便新闻已经连夜报道过,还是会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獠牙,如果是,真的就这样简单的认罪了?图什么呢?
伢子乐呵了一声,在马路旁边的一个位置坐下来,“你还别说,要我一辈子不用电子设备,我还真就宁愿自首了!”
“怎么着?他就这样逃过去的?”众人一听来了兴致,马路也放缓了手里浏览网页的动作,看向伢子,“可之前,他不是还破过队里系统?他不用......他怎么做到的?”马路没机会进里边儿打听,心里也是很疑惑。
伢子听马路来劲儿了,突然往座椅上一瘫,数着手指头,眼里流露出一些鸡贼,做冥想的状态,一边还试探性的看向马路,“欸,我周六好像值班来着,我得去准备准.......”
“我替!”伢子话还没说完,马路就截住了他的话头,知道他小子打得什么算盘,用手搭着他的胳膊,示意他不用继续装下去了。
伢子奸计得逞,忽地甩开马路的胳膊,站起身来,“小弟在这里谢爷了,我这实在是陪女朋友走不开呀~”说着,还不等马路阻拦,伢子就已经跑远了。
马路知道这小子浑,也只有叹口气,值个班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倒是愿意待在警队里,清净一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研究研究。
马路转回到电脑屏幕前,映入眼帘的,是《恶的尽头》里其中的一句话,被网友圈出来,让细品。
“恶的尽头,到底是纯恶,还是自我?”
马路轻声念出来,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突然想到昨天凌晨逮捕獠牙的画面,他就站在旁边不远的地方,亲眼看着那个无比从容的男人走到刑警队面前,然后冷静的被逮捕,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
他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什么。
还有作者,“你是凶手呢?还是受害者?”马路喃喃自语,在同事眼中好像魔怔了一般。
这28年的孽缘,看来是结束了,但好像又才刚刚开始。
“魔怔”了的马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直奔文子的办公室,站在门口的时候,正巧刘警官也在。两人似乎正在谈论些什么,看到马路进来,刻意暂停了话题。
“有什么事儿吗?小路”文子先开口,刘雨干脆在对面坐了下来。
“刘警官,文警官”马路先客气的打个招呼,然后才开始说:“我想申请进趟资料室可以吗?”马路小心翼翼的说。
文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以啊,你虽然是实习生,但也有权利进去啊,干嘛专程来申请呢?”刘警官此时也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马路身上,察觉出一些异样。
“那个,我想进档案室......”马路继续小心翼翼的说。
果然!刘警官一挑眉。
文子有些诧异,“你是想查‘9233’?”说话间,文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意的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双手抱在胸前,原先的温柔里多了几分凌厉。
马路点点头,虽然知道没多大可能性,但是,还是抱着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希望去试探。
刘雨一直没说话,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他只是一直望着窗外,也有避开的意思。
“小路,你要知道.......”文子还没开始说正题,刘雨却突然从办公室冲出去,一边跑还一边提醒其他人“快!救人!”
马路往刚刚刘雨所见的方向一看,也瞬间被惊到了,也来不及想其他的,跟在刘雨身后也就冲了出去。
天台的门开着,一把生锈的锁被撬开耷拉在一旁摇摇欲坠,刘雨冲在前面,根本来不及顾虑其他的,冲着面前的人就喊,“老张,你想干什么?快下来!”张生是刘雨的下属,这喊声中,也有几分命令的意思。
“你快下来,有什么事想不开的,我们商量!”刘雨接着说。
马路跟在刘雨身后,看见老张转过头来,已经是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一场,老张可是条汉子啊,谁见他哭过?面对腐烂到南队都皱眉头的尸首,他都能面色不愠的背回刑警队,孩子没出息在外边儿干仗,老张可是直接拿着手术刀抵着对方脖子给训回来,老张在局子里的威名,可是比南队都还传得神。能有什么事儿把他逼到走绝路?
马路不敢说话,只能看着前边儿刘警官行事。
刘雨慢慢的挪动脚步,试图靠近张生,却随即被张生喝住了。
“你不要再过来!”张生麻利的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抵上自己的胸口位置。
按照老张的职业习惯,他能迅速的找准能让自己绝对毙命的穴位,一刀结束自己的性命
,刘雨不敢再有动作,但老张选择跳楼结束生命,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刑警队不是什么是非之地,大家有什么心眼儿的,也早早被淘汰了,能走到一起,走到最后的,基本都是过命的交情。过命的交情还不能好好商量吗?马路以为,自己不用多担心,刘警官一定能缓和局面,可是,立马,他发现自己错了!
“我做不到,我忘不掉,我们欠他的,我先还......”老张的话飘荡在空中,就像是秋天里的木棉花,淡然的归于地面,归于平静。
“老张!”刘雨往前踉跄了一步,跌坐在地上,老张手里的手术刀哐当一声砸在楼板上,有少部分鲜血洒溅,人就那样向身后倒了下去。刘雨没抓住,也抓不住了,一个经验老道的医生要选择死亡,他救不活!
马路也震惊了,刘警官一直跪在原地,他觉得自己的双脚也被铁链锁在了原地,一动都不能动。楼下开始有惊叫声冲进他的耳朵里,他觉得头晕目眩,自个儿也向后倒了下去。
那种感觉极其晕眩,他只觉得站在楼顶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伴随着刘警官的一声惊呼,他失足掉了下去,末了,还有真实的坠落感。恍然间,后面发生什么事,他都不知道了。
老张的神情看起来那样的痛苦,那种狰狞,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那本书的无数片段又重新充斥着他的大脑,一段又一段的文字,按照一定的序列在他的大脑中重新排列组合,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他潜意识里知道,那不应该是真实的。
或者说,那不能是真实的,绝对不能。
马路能感受到室内的强光,好像在黑暗里游走了许久,他不能立马睁开眼睛,就在刚刚,他被那阵熟悉的坠落感吓醒,额头早已渗出密汉。隔了半响,他才试图睁开双眼,面前是空无一人的病房,头顶正对着一盏大瓦数的白炽灯,也许是心里有疙瘩,他总觉得那灯光所映射到的地方,都在微微颤动,像是连着自己的心跳。
马路余光扫了一眼,拿起旁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喝着,却突然呛了一声,虽然止不住的咳嗽,但眼睛却一刻不离的盯着前方的显示屏。
那本该是医疗设备的显示屏上,此刻,却满屏的呈现出一个怪异的图像。
总体是一只猫头,荧绿的一双圆眼睛透露着阴森,下方一排拉到耳朵边的獠牙更是给整体多加了几分血腥,若是寻常见到这样可怕的模样,马路也不会惊奇,可它不是,那熟悉的戏谑,熟悉的诡异,一步步的把他带到深渊面前。
“是獠牙!”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马路脑子里洞生,他顿时觉得脊背发凉。
彼时,一个寻常男人的嘴角弯成一个满意的弧度,慢慢隐没在了马路看不见,也没注意到的黑暗里,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他是幽灵,上帝剧本里的幽灵,没有人能找到他。
一大早,文警官和刘警官就跑来看马路,还带了个比马路更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马路以前也没在刑警队见过他,新人嘛,避免不了被使唤来,使唤去,上面的人不用说了,肯定都渐渐熟识了,下面和他一拨的呢,倒也能抱团取暖,所以只要是没在刑警队待过的,他还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这是?”马路自己腾了身子坐起来,坐起来便问文警官。
小伙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带着一副塑料眼镜,脸庞也很生嫩,额头上的一撮毛耷拉在鼻梁上方,几乎要把全部视线挡住,这样的形象,在警校的话,一定会被最先pass,更何况说进刑警队,又加上他是刘警官亲自领来的,不禁多了几分好奇,“是您的?”马路转向刘警官小心翼翼的探问。
刘雨笑笑,爽朗的摇了摇头,“这是上面派下来保护你的!”
马路一句话惊讶到没说出来,瞪大了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然后还是转向走到身边的文警官,“真的?”
文子抿嘴笑笑,微微点头。
“可我,可我需要什么保护?他能保护我?”马路瞧了瞧一直一言不发的小伙子,十分确认自己的观察能力。
看见马路一脸一无所知的表情,文子的表情却突然僵住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也突然紧了一紧,心里思绪万千,只愁着一张脸,像看护孩子一样问马路:“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马路仍旧是一脸的疑惑,但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对刘雨问起来,“刘警官,我那天......我怎么会还在医院里呢?”
马路记得,自己明明只是觉得头晕,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上警校那会儿,常常有高压任务,为了逞强,被憋到晕倒是常有的时候,后来就习以为常了,教官看我倒下了基本就很淡定的随意指挥两个人把我拖到固定的地方清醒,医生也说了,这算不得什么大病,自己就是这种体质,可现在看来,这医院却费事的让自己住院,实在是有些好奇,更何况,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想不清自己跟这件事有什么联系,难道只是因为我接了那通电话,听见了他的声音?
可是,獠牙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马路突然觉得脑子乱哄哄,头皮一麻,突然分不清到底哪些事情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小孟孟自知马路在怀疑些什么,也不说话,只是憨笑,憨笑间还不忘把头顶的假发和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一个平头阳光小伙子,顿时展现在马路面前,这前前后后的变化,也是把他惊住了。说实话,伪装是必修课,自己也不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猪跑,咱还没吃过猪肉吗?但是,马路看着小孟孟,前前后后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姿态的,他倒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
此前儒雅的小书生,一下子变成眼神坚定的小军人,着实不简单。
估计这法子对一般人也不奏效,要真是个军人,体魄定然和常人有区别,那骨子里的东西,再怎么出神入化,也是不可能彻底被淹没的,所以,还真讲究个“祖师爷赏饭吃”,特殊的形体特征,加上特殊的训练方法,才最终能达到这样瞒天过海的效果,但是,其过程,必然蚀骨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