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那男子却无知无觉,他旁若无人地走到那行刑的铡刀处,望着地上那青衣文士死灰的面容,久久不语,似乎是站成了一尊雕像。
王琳琅担忧地望着她的师傅。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师傅。在她的记忆里,师傅一向是潇洒的,肆意的,世间似乎很少有东西可以牵绊着他,影响着他的情绪。可是,现在,他的悲痛与愤怒,如此地明显与沉重,似乎从里到外,从他每一根发丝,到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
人群安静无声,似乎连呼吸都刻意地压低,生怕惹恼了那尊杀神。
许久,只见那红衣人将死尸从铡刀两侧轻轻地搬了下来,在地上小心地摆好,不怕脏不嫌恶心地,将肠子内脏之类的一一归复到位。然后,他转过身,招招手,“琅儿,你过来。”
王琳琅听话地走了过去。
“来,把周大人缝合起来,让他好好地上路。”
王琳琅心中一惊,她惊疑地望向自家师傅,却撞了一道深邃了然而又波光粼粼的视线。
在这样澄明的目光中,少女心中的忐忑,像是晨雾般,消散得一干二净。她听话地掏出袖袋中的长针,穿上细心备下的丝线,对着地上那断为两截的尸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在众人惊恐万状而又好奇万分的视线中,跪下身,竟如缝衣服般,在地上那人的腰部,仔细地缝补起来。
人人倒吸一口凉气,像是看怪物般看着那少女。
阳光洒在那女孩身上,像是她的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她跪俯在地上,埋着头,神情凝重而严肃。葱白纤长的手指,上下翻飞,抽拉刺戳,竟生生将那被斩为两截的腰部,缝连在一起。
吸———
长针入肉,人人嘴巴一咧,下巴一抽,似乎感觉到了那针刺入肉里的疼度。可是,死人已不知疼痛,会痛的也只是活着的人。
周围人异常的目光,窃窃的私语,王琳琅自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一心扑在她的缝合术上,专心致志地做着师傅吩咐的事情。
正面的缝好,她将那人轻轻地翻了个身,又认真地缝合起背部。
那红衣人,静静地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面目冷清,似乎没有任何的表情,完全是一个安静的冷美人,与刚才那个杀人狂魔判若两人。
待到王琳琅缝合完毕,那人掏出怀中的锦帕,将自己的手仔细地擦拭干净。然后,他轻步上前,捡起地上的衣物,抖落掉上面的灰尘。在王琳琅的帮助下,一件一件地替地上的死人穿上。他做得极慢,极轻,极柔,似乎怕惊醒了那已经长眠的人。
时光似乎在这一刹那停止了。
人群安静极了,人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子,似乎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惊扰那男子。这一刻,在他们心中,似乎他不再是先前那个杀人狂魔,而是一个敢于对抗权贵重情重义的好男子。
做完这一切,红衣男子环顾四周。他的视线,冰冷似铁,扫到哪里,那里的人们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害怕地低下头。唯有几个身着白衣的人,对上他的视线时,流露出激动而复杂的神色,正是那周仪的家人。那红衣男子微微一颔首,然后转身,带着身后的女孩,自顾自地离去。
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红一粉,在万众瞩目中,像是自带千军万马,安然地离去,将一地的喧嚣与噪杂,远远地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