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日的喧嚣结束之后,寒山寺的夜晚又变得空寂而安静。月亮像是一块光滑而明亮的镜子一般,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之上,无数的银辉倾斜而下,而蔷薇院便沐浴在这莹白色的光芒之下。
院子里很静,喝了药的慧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看着他疲倦万分眉头紧锁的睡颜,王琳琅的心里也有些沉甸甸的。白日发生的一切,对于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儿来说,估计都受不了吧!看着自己的母亲与别的男人恩爱无双,与别的孩子母慈子孝,而自己仿佛是被遗弃的那一个,心里该是怎样地滋味百般了?虽然慧和不爱言语,性格沉闷,但是她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这一切。
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将慧染和慧觉叫到一起,低声略带悲怆将将慧和的身世,告诉了俩人。
局势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个卢大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肯定还有什么黑手!这两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必须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才能更好地保护好自己或着保护好彼此。
“天哪,师兄竟然有曲折复杂的身世,真是好可怜啊!”慧觉觉得自己的鼻子发酸,声音发闷,一颗心像是浸泡在水中。
“阿弥陀佛。达摩祖师云: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菩萨观察妄想,不以心生心,故常在佛国。若不以心生心,则心心入空,念念归静,从一佛国至一佛国。若以心生心,则心心不静,念念归动,从一地狱历一地狱。若一念心起,则有善恶二业,有天堂地狱;若一念心不起,即无善恶二业,亦无天堂地狱。”慧染转着手中的佛珠,静静地念叨道,那光滑洁白的面庞,在灯火的晕染下,似乎发出一种圣洁的光。
王琳琅突然有些语结,这段话浅白易懂,她自然是听懂了十之八九。她的本意是想让这俩人了解一下世事的无常和人心的险恶,哪想竟然被这厮给教训了,弄得她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进行反驳。
“哪个——,我不管什么天堂地狱的。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心,便会有算计。只要有算计,就会有无数的恶魔游荡在人心里。现在慧和要报父仇,想把这披着人皮的恶魔给揪出来,惩治在人前。你们两个,不管是怎么想的,给我牢牢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板着面孔,严肃地说道。
“那你呢?”慧觉的眼神中泛着一抹担忧的目光,“你是要帮师兄报仇,大开杀戒吗?”
“大开杀戒?”王琳琅皱起眉头,“难道报仇就一定要大开杀戒吗?”
“那就好,那就好,”慧觉脸色一松,不禁用手轻轻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小大人一般地说道“只要不牵涉无辜之人,我也想帮师兄报仇。”
真是一个心思澄明的孩子,他哪里又会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非得以杀止杀,以杀戮来对付杀戮!不过,她现在可不想告诉他这些,日后他自然会明白。
“你呢?”王琳琅问慧染。
“我——?”慧染纯净的眼眸,像是世间最明澈的泉水,“我心里觉得报仇不对,因为冤冤相报,是永远没有止境的。若是师兄报了仇,杀死了卢大善人和雷老虎。那若是有一日,卢大善人和雷老虎的孩子前来寻仇,杀死了师兄。那到时师兄的弟子,再去杀死他们,那岂不是没玩没了,永无止境?所以,若以心生心,则心心不静,念念归动,从一地狱历一地狱啊!”
说到这,他微微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若是阿琅觉得师兄应该报仇,那我听阿琅的,不会去阻止师兄,但也不会去帮助师兄。一来我不想违背自己的本性,二来我可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你们若是受伤,我可以像今天照顾慧和一般,好好地照顾人,给你们煎药熬药,输入内力,治疗内伤。”
这一大番话说下来,他是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倒是把王琳琅唬得一大跳。
这个对佛经痴迷不已的和尚,平时沉迷对师兄弟几个讲念佛经,恨不得将个个培养成佛法高手,将一身都奉献给佛。可此时他竟能说出这一番话来,真是大大地出乎自己的意料!不知何时他的身上竟发生了如此的变化,竟然学会了变通?
“你干嘛这般看着我?”慧染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你脸上没有什么脏东西,只是我发现,你长得越发翩然若尘,玉树临风了!”王琳琅信口胡诌道。不过,这也不算是违心之论,这家伙虽然啰里啰嗦,整日地在耳边叨叨叨,烦死个人,但是,这张脸倒真是爽心悦目,百看不厌!
慧染的脸,募地一下红了,像是染了胭脂一般。
“哎呀,阿染,你的脸像是猴子屁股,真够红地!”偏慧觉小孩子心性,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笑嘻嘻地盯着慧染的脸看,恼得那家伙一甩袖子,像是屁股下有烙铁一般,起身就往外急匆匆地走,“我去看师兄去了,你们在这儿说话吧!”
剩下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觉哈哈一笑。
笑完之后,王琳琅细细地考校了一般慧觉的功课,这才放小家伙去睡觉。
房间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夜风透过窗户,迎面扑来,带来了阵阵花香和泥土的气息。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月光皎洁之极。那明亮而清冷的光辉,洒在起伏的山岚之上,像是给一切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那般地缥缈,那般地神秘。
王琳琅的眼角不禁地满上了一层晶莹的泪光,她动作迅速地换下一身衣裳,又将头发打散,简单地整理一番,将秋水剑往腰间一挽,提起床底下藏着的竹篮,从窗口窜出,很快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她人窜得极快,似乎是将飞云渡提到了极限,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暗夜的光,在山道上奔走游弋。风在呼呼地吹,将她脸上的泪水风干,可是,新的泪水又马上涌出,打湿了旧的泪痕。
很快地,她便来到了那日她藏枪的湖边。湖水在月光下微微地荡漾着,像是无数块细小的玻璃碎片,在闪闪发光。有昆虫的叫声,隐在湖边的草丛中,此起彼伏地唱和着,像是一只无名的夜之曲在轻轻地演奏着。
王琳琅将竹篮放在地上,将篮子里的香烛,火纸之类的在地上摆放好,打火石一个有力的撞击,便有一串火苗募地窜起,点燃了地上的火纸。火光一下子明亮起来,照亮了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师傅,”她低低地唤了一声,直觉声音干涩,苦痛,像是她一颗心一般。
今日是师傅的忌日,而她只有在现在独自安静的时刻,可以放肆地敞开心胸地想着他,念着他。那些随着岁月一并流逝的往事,在此刻,像是浪潮一般,从遥远的远方奔来,一浪高过一浪地,朝她迎面扑来,她不约地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草丛中的虫子,像是感觉到这哭声里的悲伤似地,有那么一刻的停顿,然后,短暂的停顿之后,它们便又重新地叫了起来,应和着那哭声,奏起了一首感伤的夜之曲。
不知哭了多久,王琳琅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抬头仰望天空中的明月。月光那般皎洁,散发着牛奶一般莹莹的光。在朦胧的泪眼之中,她似乎看到了师傅那熟悉的容颜,和那潇洒风流的绝代风姿。
“师傅,”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可是那人没有应答,朝她温暖地一笑,便化作万千流光,消失在空中。
王琳琅心中募地一悲。是的,他不再了,那个对自己最好的人,永远地离开了,只剩下自己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异世里,孤独前行。
虽然有慧和,慧染,慧觉师兄弟三人在她身边,可是,在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只是她的责任,而她的内心,他们永远也触及不了,到达不了。那种灵魂上的孤寂,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
将一壶酒撒倒在地上之后,王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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