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不等裴初把话说完,一边等待的押送衙差催促道:“你们话还没说完吗?时辰不早,得尽快赶路,晚上倒不了驿站,大家得露宿街头。”
终究到了一家人分别的时刻,天寒地冻,最后裴初解下身上的狐皮大氅,披在裴言义的身上,希望一路上给他些许温暖。
两个衙差上了马,牵起拴着裴言义的铁链,走出京都大门。
裴初和王氏他们站在门口,痴痴的看着,直到裴言义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之中。
接着裴初和王氏他们上了马车,马车上有暖炉,让他们冻僵的身子稍稍暖和些。
裴言义是一家的顶梁柱,他走了,仿佛家中失去的主心骨,王氏不过三十余岁的年轻妇人,她性格羸弱,没什么主见,刚才离别之时她没和丈夫说什么话,现在悲伤涌上心头,她不停的抹着眼泪。
裴拓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他出生时裴初已经离开湖广,所以对这个姐姐很陌生,在马车上他怯怯的躲在王氏身后,目光却没从裴初身上离开过。
马车才走了一半路程,裴初对车夫道:“停车。”接着,她对王氏道:“母亲,八皇子殿下在等我回去,我就不送你了,这里离王府不远,我在这里下车,走几步就到。”
王氏与裴初的关系并不近亲,多年来两人互不相扰,可现在她打从心里感激这个继女。当初王氏带着儿子从监牢里被放出来时,整个人是无望的,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孤儿寡母的在京都怎么活下去?!她甚至连自杀的念头都有。可最后裴初找到了他们,在京都清净的胡同里为租了个院子,还找来小厮婆子伺候着,给他们母子平静安稳的生活。
王氏拉开车帘,看着外面漫天风飞的大雪,劝着道:“外面的雪太大了,你别受凉,还是坐马车吧。”
“没事,母亲,就几步路的功夫。”裴初笑了笑,下了马车。
其实下车的地方离皇子府还有很长的距离,可裴初真的不能再在马车里待下去,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在王氏面前崩溃大哭。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想变成坚强的人,因为坚强意味着承受很多挫折与痛苦,裴初也是如此。
元宵佳节,丞相府下帖,让陈远陌今日携家眷回府吃团圆饭,可林淼打算去佛云村探望杨氏,两人的行程发生分歧。对陈远陌来说,和林淼相比,丞相府根本不重要。
于是陈远陌一大早带上孝敬陈瑾儒、老夫人、大房夫妇、二房夫妇及各位兄弟姐妹们的新年礼品,去丞相府赔罪,说晚上不到场了。老夫人一听刚要骂陈远陌不孝顺,却见满院子里都是他带来的孝敬的礼品,就瞬间熄火,不冷不热的和陈远陌聊了几句,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他晚上不用来。
陈远陌从丞相府出来时,雪下得越来越大,几乎看不清十米开外的地方,陈远陌伸手,雪花落在掌心,这场雪让他甚是熟悉,前世丢给落魄到要上街乞讨的林淼十两银子,就是这个时候。
陈远陌坐上马车回府,一路上他拉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大雪,心中经不起半分波澜,因为林淼的命运已经改写,他不再是那个被打入奴籍任人宰割的烂泥,他依旧那么阳光骄傲,还在自己身边。
马车经过闹市的街上,陈远陌清楚的记得,前世林淼就跪在闹市街道的中央,可怜的像只流浪狗。
陈远陌看向当初林淼跪着的位置,隐隐约约的见那地方似乎跪着一个人。
本来平静的心被猛地刺痛,为什么还有人跪在那里?!
陈远陌知道那不可能是林淼,可还是鬼使神差的下了马车,朝那抹身影走去。
那人跪在地上背对着他,鹅毛大的雪花落在身上,一动不动的,像个雪人,这……该不会被冻死了吧?
沙沙沙的脚步声,陈远陌走到那人的面前,道:“你还好吗?”
那人缓缓的抬起头,大雪之下,陈远陌看清了她的面容,是裴初!
“八皇妃,你怎么跪在这里?!”陈远陌惊声道。
“陈大人?”裴初的嗓子有些嘶哑,她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一看就是大哭过。
前世林淼跪在这里乞讨葬母,今生裴初跪在这里黯然哭泣,不愧是当过夫妻的人,还真有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