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六月初十日巳时末刻
信王朱由检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站在大校场中的检阅台上,眼神怪异的看着台下那群不知道是兵还是民的人,京营士卒大部分都衣衫破烂,红色战袄都脏的发黑。有些蓬头垢面简直像个叫花子一般。
今天朱由检来了个突击检查,带着茅元仪、大伴王承恩以及三十多个小太监上百名锦衣卫一早就到了京营。结果三大营统领,就一个神机营统领王承恩在营中,五军营统领吴自勉未在营中值守。神枢营统领李国桢上个月已被免职,后又因牵扯魏忠贤一案下狱。新任的神枢营统领满桂还在赴任的路上,估计还得有几天才能抵达京师。
朱由检指着远处那数十门虎蹲炮、十余门佛郎机炮以及队列还算整齐的扛着火铳的神机营官兵,对身后的神机营统领王承恩言道:“神机营现下有多少门炮,多少炮手,多少火铳手?”
这个和信王府总管太监同名同姓的神机营统领,连忙躬身回复:“殿下,神机营现下有虎蹲炮四十八门、佛郎机炮十八门、炮手六百四十二人、火铳手五千二百八十四人,另有辅兵一千二百余人、挽马六十五匹、马夫十七人。”
朱由检不由得有点差异的看着他,没想到这个王承恩还算是个能干的将领,原本还想着等孙元化来了后就把他撤了呢。
朱由检又转头看向神枢营参将侯增超,侯增超连忙俯首:“禀告殿下,神枢营共计战马三千余匹,骑兵五千余人。”
朱由检一脸的不可思议:“神枢营乃是骑兵,为何战马反而少于骑兵?”
侯增超从朱由检来到京营,让他集合神枢营检阅就开始脸色发青。此时不由得双腿一软,当众跪下:“殿下有所不知,数年前开始下拨的粮饷就勉强够士兵开支。而神枢营战马一直未获得补充,所以…………”
朱由检勃然大怒,一脚踹了上去,险些将侯增超踢翻在地:“就算这几年一直没有补充战马,也不可能少了两千匹啊。没战马的骑兵,也能叫骑兵吗?韩济何在!”
韩济乃是嘉靖朝南司随扈千户韩五的后裔,到韩济这代已经在锦衣卫为官第三代,为人忠诚可靠,武艺高强,因看不惯田尔耕、许显纯之流所以一直只是个小小的百户。这次李若琏上台接手北衙,立刻提拔他为锦衣卫千户。这次皇上让信王殿下出任总督京营戎政,李若琏就让韩济跟着信王殿下。
韩济连忙站到朱由检面前躬身行礼:“属下在!”
“将侯增超带下去细细审问,问清楚他到底贪渎了多少,京营将官中还有没有别人如他一般。”
“遵命!”韩济直起腰,对着身边的两个锦衣卫招了下手。两人一左一右,将跪伏于地的侯增超拖了下去。
此时,朱由检转头又看向了一边瑟瑟发抖的一干五军营的参将、游击等人问道:“吴自勉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骑自大校场门口奔来。进来校场翻下马背,手扶着头盔,跑到了检阅台下。两个锦衣卫迎了上去,先卸去此人身上所佩戴腰刀,又细细搜了一遍身子,才让此人上了检阅台。
朱由检看此人端的是一副好相貌,身高将近七尺,体格强健,白面短须。到了自己身前,俯身下跪:“臣五军营统领吴自勉,叩见信王殿下!”
“吴统领起来吧。”朱由检看着此人,淡淡的说。
等到吴自勉站起身来,朱由检开口问道:“吴统领,现下五军营有战兵多少、辅兵多少、战马多少、挽马又有多少?”
吴自勉低着头,小声回道:“五军营下辖中军、左﹑右掖和左﹑右哨共五军,每军一万五千战兵。辅兵应有三千人,战马应有两千九百匹,挽马三千四百匹。”
朱由检走上前去,一把拽住吴自勉的胳膊,手指着台下:“吴统领你自己看看。下面有这么多马这么多人吗?还有,你看这站姿,歪歪扭扭的。把扛肩膀上的长矛换成锄头,这就是个种地的农民!”
说完,不等吴自勉分辨,朱由检转身对着韩济说:“拖下去,给我仔仔细细地查清楚!”
“遵命!”韩济一步走上前来,揪着吴自勉的衣领拖到后面,自有两个锦衣卫上前,如侯增超一般押了下去。
此时,一直跟在朱由检身后不发一言的信王府长史茅元仪走上前来:“殿下息怒。吴自勉、侯增超之徒自有国法军纪处置,莫为这等无能贪渎之辈气坏了殿下的千金之躯。臣请代殿下检阅全军。”
朱由检点了点头:“止生你率各位京营将官下去检阅,本王在此候着你们。”
目送茅元仪带着那些战战兢兢地京营将领下了检阅台,朱由检回头看了一眼台子上随风飘荡的代表自己的亲王帅旗。
其实自从天启和朱由检商定要整顿京营之时,天启已经让李若琏暗中调查京营中千户以上所有将官,可以说没有一个不贪,只是贪多贪少的区别。包括给朱由检留下比较好印象的神机营统领王承恩,也有滥用手下士卒为自家开的店铺做事的情况。
此时让茅元仪替自己去检阅,也是二人提前商量好的。朱由检估计茅元仪此时已经在敲打这些人了,要么立刻滚蛋,要么等着信王来彻查。
朱由检看着下面大校场上的数万人。根据兵部军营兵册,京营该足有八万余人。而现在实际估计五万人都不足,兵额缺口估计就是被这些吸血将官侵吞了。就算现在这四五万京营士兵,至少有一半是老弱,面黄肌瘦占了大部分。
京营都如此模样,其他各地卫所必定更加不堪。现在的大明朝,也就边军还有一战之力,但对上建虏却也只能依城而守。
朱由检看着茅元仪等人渐行渐远,招了下手让韩济过来。
“你今日回去后找李若琏,让他派之前陛下让他督训的锦衣卫中抽调三百人随本王来这里。此次京营重建,这三百锦衣卫都将在京营中任试百户。”
远处,茅元仪和那些被他带着检阅士兵的参将、游击们聚在一起。
“你们现在明白陛下和信王殿下的意思了吧。陛下已经让锦衣卫查的清清楚楚,你们这些年勾结兵部贪墨了多少你们清楚,陛下也清楚。现在陛下和信王殿下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你们自己想清楚了再说。”
此处京营将官中以王承恩官职最高,此时他看到周围同僚的目光都盯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说:“茅大人,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茅元仪转头看向这个神机营统领,笑道:“王大人尽管说,信王殿下对王大人麾下神机营众将士还是认可的。”
王承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来:“茅大人,京营士气不振军容不整,非自我等始。内廷每年下发的粮饷,到我等手中已经少了许多。我等虽也有贪墨,也实是有苦衷。我等当时如若不拿,恐已被前任总督戎政王世勲、协理冯嘉会解职。现下王世勲、冯嘉会涉魏阉案已下狱,我等望信王能让我等将功赎罪。”
茅元仪点了下头:“王大人的难处,下官也知晓。这样吧,五军营及神枢营所部将官信王会给诸位一个体面。如还想从军的,陛下会将各位调任至辽西。如不想再从军的,就自己请辞吧。”
众人一听要调他们去辽西,心想:“你这是人干的事?老子在京城好好的当着太平将军,现在一下子要老子去辽西打建虏,给老子总兵也不干啊。”
茅元仪看着身边这些脸色煞白的参将游击,追问道:“各位大人是还要考虑下吗?信王现在正在火头上,下官劝各位大人还是早做决定啊。”
“我等请辞!我等请辞!”
“我家中老母年逾花甲,身体每况愈下。下官现在就去向信王禀告,望信王准小人归家伺候老母。”
茅元仪看众人皆愿请辞,笑眯眯地准备回去禀告信王,这时看到人群里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军官一脸的不服。
茅元仪一拱手:“这位大人是……”
“某张宇泽,乃五军营游击。某乃家中次子,自有兄长侍奉老父。愿去辽西杀建虏复沈阳,将贼酋努尔哈赤首级献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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