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中年爱情

    大江端着决明子茶进了自己的卧室，杯子里面泛起了浅棕色，带着一点金黄。他把茶杯放在写字台台灯下面，摊开李灿律师给他的文件夹。茶的热气飘出来，一个四十多的大男人的心，就被这一杯茶熏暖了。

    中年人的爱情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种温暖，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那种炙热，不温不火不伤人，一丝一缕却动情。大江知道，他和李灿的这场离婚，从他做完博后继续留在实验室不肯搬到加州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两地分居，他拼绿卡，李灿一个人在加州，他就陪了她两个月的产假，就继续回德州搞科研了。

    弯区就是就是国内的北上广，纵凭你有一颗平静的心，它也能把你荡漾的四不平八不稳，没有绿卡，李灿就想先下手买房，她认定了他们要把家安在弯区。大江觉得这样不稳妥，于是李灿盯着房价，大江盯着科研，至于各自主观想不想要奔驰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确实已经背道了，等到大江准备海归拿到千人回国面试的时候，李灿懂了，背了道的他，终于开始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奔驰了。大江在LAX上了飞机的那天早上，下午李灿跟经济一起看房，晚上她就让经纪人给了出价。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再等了，她也得开始奔驰了，弯区这种丛林，你不跑，难道落在后面等死吗？反正现在绿卡已经到手了，放心跑就可以了。

    后来大江海归江城大学，聚少离多的夫妻，便也不叫夫妻了，两个人反而有了洛阳亲友如相问的情怀，一片冰心没了有纯洁也就只剩下了冰凉。中年人哪里需要什么纯洁，中年人最舒服的状态是忠于欲望，可惜大多数中年人被现实拖累的，已经连忠实欲望的资本和能力都没有了。又能怎么办呢，剩给中年的就只有一条出路，忠于现实。现实说往东，那我们就快马加鞭去往东，你敢往西，现实会让你死不足惜。

    杜皂就是大江一路向东遇到的最平静的路人。他喜欢她的不温不火，不是清高，也不会拒人千里，但又给足你清晰的界限。等她容许你走近，你才可以动，你要动的刚刚好，不多不少，她才会安安稳稳给你温暖。

    一年多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有次在宾馆，他在床上，她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他在看电视里面的新闻，她擦着头发站在床边一起看。

    新闻里正在播报江城市高官臧中民的贪污案，她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这种人算是罪有应得吗？

    大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愣了一下说：这天下还是要王法的，但倒台前，他的政绩还是拿得出手的。

    杜皂一遍穿着乳罩一遍说：我是他女儿。

    大江更愣住了：你是臧中民的女儿？

    杜皂点了点头。

    大江又问了一句：你小时候在北郊厂区生活过吗？

    杜皂点了点头，开始穿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