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光寺里有个小沙弥,唤洛伽。是史姒不在的日子中,阿宝在寺中见的最多之人。
“你要走了吗?”洛伽问阿宝。
阿宝点头:“阿姐回来了,说要回南州去。”
“南州,那是在哪?”洛伽挠挠脑袋,“我怎么没听过啊。”
“南州,在江南之东。我家就在南州城外的东坪湾。”阿宝回忆起来,“那儿,稻饼做的最好吃了。”
“那你走了以后,还会来芫旸京吗?”
阿宝扔掉了手里的树枝,转头看洛伽:“会,一定会。到时候,我带着稻饼来看你。”
“好,那可说好了啊。”
“与子成说。”
阿宝话音未落,却听见后头有人笑道:“小子,与子成说可不是这么用的。”
两人转头,见着一个紫衣青年,正是顾泓。
“你是谁啊?”洛伽皱眉头,“凭什么说阿宝讲的不对。”
“我啊,是……”顾泓突就停顿住,笑容渐渐冷住,喃喃道,“是啊,我是谁啊……”
齐侯府谋逆已被翻案昭雪,可他却再也不是齐修了。
“顾侍卫。”
顾泓抬头看去,是史姒。
“阿姐。”阿宝跑过去拉住史姒的手,“我们现在就要走了吗?”他眼光落在史姒手中的包袱上,心里有些不舍得。
史姒点头:“阿宝,我们该回家看看了。”
“好……”阿宝看向洛伽,眼里有不舍,却也知道不可能一直都待在这儿。阿姐早就同他商量过的,他们是要回南州的。
“史姒姑娘是要离开芫旸京吗?”顾泓问她。
“是。回南州去。不过,走之前,这个给你。”史姒从包袱中拿出一个玉兰绣花荷包来,“那日,用这荷包逼你去救二小姐,是我不对……”
顾泓走近,接过那荷包:“和我阿姐绣的,还真是像极了。怪不得,那日我会真以为你手里这个就是我阿姐亲手所绣的。”
“这个荷包,是二小姐绣的。是在梁宫中,二小姐给我的。她说,希望能让我寻个机会赠与你。”
史姒说到这儿,见着顾泓的手颤了一下。
“那,她还说什么了吗?”
“她还说,齐侯府是沈将军抄的家,监的斩,沈家有愧于齐家。她知晓她和你绝无可能,只愿你来日能寻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有风有化,宜室宜家。”
良久,顾泓才自言自语道:“可我从未,恨过沈家啊……”
史姒恍然想着,二小姐,顾泓怕是再也不会寻得其余女子白头偕老了。因为,已有一个女子以命抵做了他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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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渐紧,叶纷纷、频频响。
红色的绸带卷着叶儿,明晃晃的,令人夺目。云烟不远不近,一份白一份灰。
他在那棵姻缘树下停了步,一时之间想不起十四姑娘之前系的红绸带子在哪个方位。他不记得了,她又已经离开这儿了,没人来告诉他。
于此,许戈竟觉着有些遗憾了。
“公子怎么这么笨?”主持常念的声音突就在他身后乍起,“怎就让史姑娘那么走了。”常念走至许戈身边,撇嘴啧啧两声。
许戈无奈看他一眼:“老和尚,你若能有个高僧的模样,这晁光寺香火便不会太差。”
闻言,常念笑了几声:“信则有,不信则无。香客多少,与我有甚干系啊?终究,得看自己的心。”
“怎会毫无关系,那些香火旺盛的,不都有位德高望重者加持。”许戈玩笑道。
“有道是,涧边幽草愁名字,沙上闲鸥托清盟嘛。”常念正道着,忽想起了什么,转而问,“对了,那位白先生呢?怎的不见他来。”
“先生他,回北州城白家去了。”许戈轻道,不紧不慢,少有的安然。
“走了好,走了好。不同你一道去那东虞,可是明智之举。”常念笑说,丝毫不隐瞒自己对许戈日后的预测。
许戈忆起白珩那日的辞别,他虽不知何故,但先生若真能放下以往,便是最好的。即便先生并未解开心结,并未寻到心中所向,都比去东虞好的太多。
东虞,是他想了千遍万遍的地方,亦是他,最不想踏足的地方……
日头晃眼,眉目微皱,心烦意乱间目光落在了一条红绸带上——愿我神明,山海同行。
他倒是有些后悔让她走了。但说好了的事,便不能反悔了。何况,他清楚,那姑娘有半分是在气愤,气愤为何在梁宫内他让顾泓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