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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婴早已力竭而亡,颓然倒在地上,巨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山丘,两人走到九婴的尸体前,面色都变得有些诡异,好像,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肉香?
仔细一闻,的确是肉香没错,烤得有点焦味,但内里必定还没熟,可见火候控制得不好……咳,想偏了。
“它还真想不开烤了自己啊……”赫子辰震惊了,讶然道,“这得是有多丧心病狂?”
“不对,”圣凌仔细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凝眉道,“不对,这火并不是用来烤它自己的。你看它嘴里……所”
赫子辰闻言朝九婴其中一个脑袋望去,只见其嘴里萦绕着一团雾状黑气,他转眼朝其它几张嘴里看了下,无一例外都有一团黑气,若是仔细观察,这样的黑气还存在它体表其它地方,只不过其表皮被烤得焦黑,不太显眼罢了。
“这……”赫子辰心头有某种猜测,却故意忽略掉,他干笑两声道,“连自己舌头都烤焦了?这是火喷多了,玩火*啊。”
圣凌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看出了端倪,便直接道:“是魔气。”
“它先前拼死都要避开,然而终究没有避开的……是魔。”
让上古凶兽都要避让的魔。
“这样啊,真是可惜了……”赫子辰摇头叹息道,“原想还可以尝尝上古凶兽的肉是什么滋味,既被魔气污染了,也只得作罢了。”
“不过……”插科打诨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提出疑惑,“这蔽日林中怎么会出现魔气?”
圣凌道:“大约是藏渊的缝隙伸到了林中,有魔物从这边出来了吧。”
藏渊,藏渊……
这是赫子辰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被人提起,每次听到这两个字他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恐惧,又像是悲伤。
“既然九婴已死,又不能留下来烧烤,那我们就先回去吧。”赫子辰脸色有些苍白地笑了一下,“我有些想睡觉了。”
圣凌一愣,瞧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便点头道:“好。”
巨大的飞剑从蔽日林上空出发,两人一前一后立于剑上,向着摘星楼的方向逆风而行。
他们身后,墨云渐散,骤雨初歇,天空干干净净,若是忽略蔽日林中满目狼藉,便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困兽阵将里面的一切声响都隔绝,一头上古凶兽陨落得无声无息,除了方才离开的两人,无人知晓。
——真的无人知晓吗?
真正无人知晓的是,在雨水和火焰之外,在烟雾的掩映中,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望着那两个人。
当一切恢复平静之后,一道黑影从暗处悄无声息地窜出来,随手一挥,九婴巨大的身躯上腾起一团黑雾,血肉在黑雾之中如零落的花瓣一般,迅速脱落,融化,消泯于无形,原地只剩下一架巨大的骸骨。
那黑影沉默地矗立在原地许久,像是在沉思,像是在怀缅。
它终于动了,伸手将九婴的一根肋骨剔出,而后轻巧地一跃,干脆地坐在一根腿骨上,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匕首,在那根肋骨上专注刻划着。
在巨大而洁白的骨架对比下,那道黑影显得小小的,这幅黑白相映的画面显得格外诡异,却又莫名和谐。
……
“圣凌,我们聊会儿天吧。”站在剑上,赫子辰头晕乎乎的,想要找点话来说,“……你说,怎么遇到点危险你就一个人上啊,摘星楼那么多人干什么的?”
圣凌并没有回头,目视前方道:“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什么孩子啊,除了兰因是个孩子外,都是十好几岁的人了吧,你我当初……”
赫子辰突然住了声,过了会儿又道:“……不过,说起来摘星楼的人好像都是些少年,年纪稍微大点的都没有?”
圣凌好半天没作声,耳畔只余呼呼的风声,时间久到赫子辰以为他不会回答,打算再重新找话题时,圣凌突然开口了。
“几年前,有魔物袭击摘星楼,所有年长些的弟子全部罹难,只余一些年纪小的半大孩子,在他们的拼死保护中活了下来……”
“所以,我不能轻易让他们涉险,不敢拿摘星楼仅剩的这些人去赌。”
真正能独当一面的那些人都死了,活着的都还没成长起来,平时看似辉煌的摘星楼,若是真发生了大事,也只得圣凌一人撑着。而圣凌如今状况也不佳,整个摘星楼便宛如悬崖上的堡垒,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跌下神坛,溃不成军。
赫子辰觉得有些心酸,却没有太多精力去心酸,他身上无力,微不可察地趔趄了一下,脑袋更加昏沉了。
多少年的繁华大梦,一夕之间尽数萎落,在岁月的刀刃下被分割成纷繁的碎屑,洋洋洒洒地落满了他一脑门……
赫子辰觉得,或许自己需要一场好眠。
天色湛蓝,云彩淡淡。
圣凌迎风而立,白衣飘飞,银色的发丝被风吹到他脸上,有些温柔的痒意。
赫子辰往前挪动一小步,将下颌放在圣凌的肩上,双手往圣凌腰箍去,他闭上眼睛,在那人耳边轻声道:“圣凌,我要晕了哦。”
说完,便当真脑袋一歪,也不知是晕倒还是睡着,靠在圣凌身上便失去了意识。
这回,可以是我先晕倒,对吧。
我也可以放心地闭上双眼,把自己托付给你,而不担心会被你丢下。
赫子辰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新的早晨,窗格将一轮融融红日分割成几块,阳光从薄薄的窗纸里透进来,有些浅淡的温柔。
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赫子辰打量起身处的环境,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除了他所躺的这张床。便只要一套桌椅,桌上一套茶具。
便是连只普通的花瓶也没有。
这是圣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