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除了十六夜在那儿受苦,另一个比较惨的就是无双了。自家主子本来就沉默寡言,天天面色冰冷,看不出情绪,现如今更是时不时散发出森森寒气,让他这侍奉多年的人都有些害怕。
手边放着刚看完的文案,手里拿着的是这小丫头的成果——花了两日才抄完了的第一遍道德经。这若真是让她抄完一百遍,就是要抄约莫两个月的时日。
宁衡皱着眉翻看她这狗爬字拼凑出的文章,声音冷冷道:“她没说什么吗?”
闻言,无双的脑袋飞速运转。他今天去取抄写时,十六夜小嘴叽里呱啦的确实说个不停,但全都是骂宁衡的话,什么无情冷血小气鬼,没头没脑装清高,这些肯定是不敢禀告的了。
他怔忪片刻,好不容易捡起了只言片语,但还是担惊受怕地缓缓开口:“郡,郡王,十六夜问为何要抄道德经?她说她就算学了这人世道德,她……她也绝不会遵守……”
“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这一步惩罚简直是多余得很……”
无双颔首低眸,心里犯着嘀咕,“小姑奶奶,你这是让我传的什么话啊!”
“不是跟她讲了有方法可以免去责罚吗?”他淡淡说道。
“嗯对,我告诉她了,可她说……”
“说什么?”
“她说……您是君子,她是小人,她怎么能和您斗呢?”
“说实话。”宁衡举着茶杯,热气弥漫,挡住了他的神色。
“她……她说她是君子,您是小人,她不屑与您斗。”话落,无双赶紧弓着身子低下头,一副谦卑状。
果然,宁衡将茶杯狠狠摔在桌上,脸上却还是面如初色,看不出任何变化。茶水溅了出来洒在桌面上,身旁的小厮也是被吓得骤然一抖,连忙上前去收拾。
他转头盯着无双,声音沉沉:“她的冒失,你怕什么?”
“我……我没有啊。”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力敲打着,自从这小丫头闯进了稳重安静的怡亲王府,连无双也被带得滑头了不少。忽然他停了手,这有力的节奏感没由来地一停,空气瞬间似乎凝固住了,下人纷纷屏气低头。
“郡王去哪儿?”见宁衡起身准备出门,无双握着剑也跟了出去。
“去看看罚抄的进度如何。”他顿了顿,“两日才抄了一遍,怕是属蜗牛的。”
而这厢十六夜状态便是十分暴躁了,一只手握着书,一只手攥着笔,手腕不住地发颤。到底没怎么写过字,小丫头握着笔杆子,实在沉不下心,写两笔便错了两字,手一顿,又是个墨点染在了纸上。这来来回回已经扔了一地的纸团,眼下又写毁了一张,她深深吸气,扬起毛笔狠狠往门上摔去,嘴里大喊着,“气死我了!”
笔杆带着墨水甩出去时,门正好开了,宁衡不动声色地迅速转身躲开,于是那笔重墨就直直地扔在了无双的脸上。
“你这是写字呢?还是练武呢?”宁衡眼神清冷,盯着她问道。
“郡,郡王,我……”小丫头一时愣住了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好,这时候倒不敢再与他有什么正面冲突了,若是连小咸菜都没了只吃白粥,那日子可就太苦了,“我是在给自己增加写作的乐趣呢!只是抄写的话,这文绉绉的语言太过无趣了些,您说对吧?”
瞧着她又恢复了伶牙俐齿的模样,宁衡捡起桌上刚抄的几张纸静静翻阅,皱了皱眉,“都说字如其人,我曾经还不信。”
“郡王见多识广,这俗语自然是不可全信的——”
“现在我信了。”
话音未落,十六夜没想到这人说话还玩起文字游戏,甚是狡猾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歪歪头,“啊?”
手上松了力,宁衡将纸张轻飘飘全扔在了地上,他回头淡淡一笑:“果真字如其人。”
明了他这是在拐着弯儿骂自己,小丫头接嘴道:“人家还说面由心生呢,你这冷冰冰的脸……”说到后面又不敢言语了,十六夜的声音越来越低,虽说气焰消了些,却还是闷闷不乐的。
“笔给我。”
宁衡抬起手,无双赶紧将刚才掉落在地的毛笔捡起,双手奉上。他不疾不徐走到书桌边,将毛笔蘸了点墨,却见这上好的墨宝已经被摔得笔尖分叉,四下炸开的姿态活像朵盛开的栀子花。
忽而他指尖用力一转笔杆,笔头上的墨水便快速飞了出去。十六夜身子极其轻盈,见状往一侧退步躲开,那墨水仅是在地上甩出三点雨水般大小的黑豆子。
“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十六夜大喊一声,压抑了两天的情绪正好得以释放,恰巧手上还拿着那本道德经,时下便作为武器上前与宁衡交上了手。
然而十六夜这小房间地方窄,她擅于轻功乱窜,不善于持久拉力战,这下伸展不开,拳脚很受限制。三两下便被宁衡踢飞了出去,然而小丫头定是没那么容易服输的,脚踩书桌一个翻身又跃了回来,只是手上的书刚要往宁衡脑袋上砸,却被那人紧紧攥住了手腕。他仅是扳动她的手臂一个翻转,便将十六夜反手压制。继而在她回过神来之前,拿着毛笔在她脸上勾了几笔,这才满意地撒手退开。
“哈哈哈哈……”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厢无双没憋住先笑出了声,先是强忍的噗哧一笑,到后面便是捧腹大笑,给正在气头上的十六夜愣是看得懵了神。
感觉脸上一阵冰冰凉凉,十六夜下意识地找镜子,而宁衡彼时却冷冷吩咐道:“收拾收拾,跟我去趟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干什么?你不会想要把我关进去吧!”说话间十六夜已经双腿一软,双膝着地,“郡王我错了,别把我关那黑漆漆的大牢里去,我不是有意顶撞您的,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小丫头双膝跪地,身子直着往前挪了几步凑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撒着娇,一边说还一边摇了摇那人,委屈巴巴的模样看着着实可怜极了。
“谁说要关你了?”宁横微微挑眉,顺着这个视角俯视着她。
“不……不是要关我啊?那……?”
“去看看那个人贩子审的怎么样了。”
说罢,他抬抬腿示意十六夜松手,别一会儿演得投入蹭他一身的鼻涕眼泪。后者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懊恼刚才真的怂得要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落的灰。
“哎郡王等等我!”
见他已然转身离去,十六夜赶紧跟了上去。
什么叫留得本金在,不怕没柴烧。
宁衡摇摇头,脑海中想起刚才这小丫头怂包的样子,真的是滑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