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平板的表情平静淡薄,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就是一阵一阵地压抑。
换做平时,唐沅或许会问,问他和严阳的关系,或是他以前打篮球的事情。
但这时候她问不出口,她能看出他的情绪突然变得不太。
唐沅站了一会,没在客厅待着,静静回了房。
想问江盈,又觉得这种事似乎不太提。
手机拿起再放下,她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济城的天,只觉格外的闷。
她忽然奇江回到这里是怎样一种情,又有点害怕知道。
他大概有不少不愉快的记忆。
以前高中的时候就听江盈说过,他和他爸关系糟糕,只和外公外婆感情亲厚,然而他去了浒城,高二升高三的那个假期,他外公也离。
他在这可能有过美的东西,但或许已所剩无几。
唐沅胡思『乱』想着,天慢慢暗下来。
他们这顿晚饭吃得简单,饭后江仍然看文件,唐沅洗漱完在卧室里了久,始终不见他进来。她关切着客厅方,频频朝门看,墙上的灯光幽幽,看着看着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禁不住睡了过去。
江独自在客厅待到很晚,看文件直看得屏幕上的字刺痛眼睛,倦意漫上眉头,他闭了闭眼,抬指轻拧眉。
起了风的晚上夜『色』萧索,他沉下眸想抽烟,『摸』口袋空空如也,才想起之前的那一小包烟让打扫房的人收拾扔掉了。
联系前台酒店的人会送上来,江没打电话,自己起身。
进卧室看了看,他没吵醒睡着的唐沅,在床边站了秒,灯调得更暗了些,提步出去。
行至走廊,江在电梯前,眉眼低垂地看手机。视线在唐沅的头像上停住,几秒后,他点进去,还是给她了条消息。
【江:去附近便利店买点东西。】
她睡得正沉,如突然醒来应该能看到。
上行的电梯抵达,“叮”地一声门开。
江入内,不多时,从一楼大厅出去。
酒店外的店铺基关了,街道斜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江到店里买了包烟,马路宽阔,他没急着走,在店外屋檐下站着点着一根。
夜『色』阴霾,雨很快便淅淅沥沥下起来。
雨势渐大,砸在地上声音沉沉,地上溅起水花,天地披开厚重的白『色』雨幕。
店里大概有卖雨伞,他没注意,也懒得进去看。里头店员朝外张望几眼,或许想问他需不需要遮雨的工具,见他一点不着急,又打消了念头。
猩红的火星在指闪烁,湿漉漉的水汽迎面而来,江眉眼淡漠地站着,默然抽完一根,将剩下的一小截摁在立柱旁方形垃圾桶顶端的鹅卵石里,旋了旋。
渺薄的烟气在周身堪堪散开,他又抽出一根叼着,微低下头,就着火机点燃。
江在店外廊下的长凳上坐下,雨就在面前,不安地试图往里飞溅。
这场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天黑漆漆的,时也变得模糊。
烟抽到只剩些许,手机忽然轻震。
江悠远的目光从雨幕中收回,指一边夹着烟一边点开手机。
看见来电,他顿了下,接通听见那边唐沅的声音,掩下喉咙里抽过烟后的那股沙哑:“醒了?”
唐沅说是,下一句便问他:“你在酒店对面的便利店吗?”
江听见她那边雨声似乎也很清晰,刚要说话,抬眸一瞥,望见雨中有个撑伞走来的身影。
他微怔,雨声汹涌,浓沉的夜幕之下,跳像是有一秒的漏拍。
唐沅也看见了他,挂掉电话,快步走到他面前。
她走进屋檐下,伞撇一边:“大晚上的,你怎么到处『乱』跑?”
略带抱怨的语气里,藏着几许掩不住的担。
唐沅拧眉轻轻甩了甩丝上的水汽,视线落到他身上。
江的头被雨丝打湿些许,这样的夜『色』下,脸白得朦胧,衬得看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更多了几浓墨重彩。
衣衫开了一颗扣,他坐在长椅上,纤长又指节明的手里夹着烟,白气围绕,没了往日的端方整洁,莫名的凌『乱』感,让他有种颓然和沾染了湿意的『性』感。
唐沅怔了秒回神,看他手里的烟,蹙眉:“你出来买烟啊?”
江顿了下,从她脸上移开眼神,微微敛眸,烟掐灭:“不抽了。”
唐沅抿唇没再说什么,雨伞收起,碎碎念般抱怨:“雨下得大,突然就下起来了,在房里被吵醒。”
话题随即又转他:“这样的天气,这么阴,你晚上出来不晓得带伞的。一个人,没有伞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去?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你在这要到天亮吗,也不知道去便利店里买一……”
她絮叨不停,可是话却没有多少责怪成。
江听着丝毫不觉得聒噪,鼓噪的跳反而一点一点平静。
雨不见收势,她念了一会皱眉捣鼓起伞,他咽了咽喉,忽地问:“你是不是很担?”
唐沅顿了下,朝他看。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垂眸继续整理伞面,半晌才低声开口,语气轻轻:“这么大的雨,大晚上跑出来,万一感冒了呢……”
她确实担。
话在喉问不出,她无法那样直白地去触碰他的伤口,但郁结着一口气,始终放不下。
回了济城以后,他整个人就像溺水,她只是看便感觉到他的窒息,没有办法无动于衷地坐视他一直往下沉。
唐沅抖了抖伞上的水,微微瞪他:“大晚上跑出来,不怕着凉生病。”
朝他微湿的头上轻瞥,她无声叹气:“头湿了,也不知道擦一下……”
她穿了薄的长袖外套,在暴雨夜的风里温度刚刚。从口袋掏出纸巾,她站到他面前,轻轻替他擦拭。
江的睫『毛』很长,像鸦羽一般,隐约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他坐着不动,任她施为,过了几秒才出声,哑声问:“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出来?你也会淋湿。”
唐沅拿着纸巾的手略微停顿,她缓缓垂眼,又继续细致地擦干他头上的水汽,许久才低声说:“……个人淋雨也比一个人啊。”
她没有看他的眼睛,语气轻得像是要散在风里。
江抬起眸,直直看着她不眨眼。
漆黑漫无边际的夜,雨将整个界包围。
他们在这个小小的廊下,背后是便利店里白『色』的光,马路上空『荡』『荡』连车辆稀少。
她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他像听见了她的脉搏和跳。
是白茫茫雨幕下,唯一真切又滚烫的东西。
“以前也总忘带伞。”
他忽然开口,喉咙动了动,勾起的唇角像是笑,可在那张脸上找不到丝毫笑的痕迹:“从来没人在意。无生什么,爸从不管,尤其妈走了以后。”
唐沅缓缓顿住。
江低下来的声音,几乎要融进这个萧索冷然的雨夜:“最后一次见妈,也是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