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吴川对于大工业的解释,梁廷栋的内心既沉重又心潮澎湃,他渴望着见到这个为吴川所描述的新中国,却担心自己会见不到它的完成。在这样不安心情中,使得他在车程的后半段都保持了沉默,颇有些走神了。
在前长春西南道衙门北面的后花园内,孙传芳正陪着周学熙站立在一座八角凉亭内,身为一营管带他现在却成为了周学熙的护卫,不过他却并没有什么不满。虽然他也是北洋军中的留日士官派,但他的姐夫王英楷却是北洋军中的核心骨干,只不过去世的早了些。
因为这层渊源,他在北洋军中还是颇有根基的,比如本协的协统王占元就想到赏识他。而派他过来护卫周学熙,这也不是一个苦差,是给他一个接触北洋上层人士的机会。
周学熙对于这位留日士官生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做事灵活机变且颇有口才,一路上两人交谈的倒也颇为合契。周学熙于10日晚进入了国民革命军的阵地,第二天一早就被送至了长春。昨日方才有空和吴川座谈了半日之久,只可惜双方并没有谈出什么结果来。
今日吴川又出门去巡阅长春市民游行去了,以周学熙的身份自然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于是便安稳的待在了这里观望着外面的城市景物。
这处道台衙门本就建立在俯视着整个日本附属地的高地上,从日本桥到头道沟火车站的街景可谓都在眼下了。这也就是此前日本驻长春领事馆急着另外寻觅地方建馆的原因,站在道台衙门的后花园内就把下方的日本领事馆给看遍了。
不过今日周学熙看的可不是日本附属地内的景致,而是瞩目于那些通过大马路浩浩荡荡前往头道沟车站游行的市民队伍。
望着这些游行队伍的身影,周学熙忍不住叹息着说道:“自甲午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国民众大队人马进入外国人居住区而无人出来拦阻的。真是大涨我国人之志气啊。”
孙传芳先是点头想要附和,却又很快回过了味来,不由改口问道:“既然先生也以为此举大涨了国人的志气,可为何又要叹息呢?”
周学熙沉默了数秒后说道:“我叹气,是因为这本该是朝廷该做的事。如今这革命委员会如此振奋人心,我担心东北从此人心尽归于革命委员会,不管是朝廷还是什么人,恐怕都再难以重新收拾东北的人心,双方就再无和谈的可能了。”
孙传芳默默的思量了片刻,便开口说道:“革命委员会这些日子的举动虽然能够振奋人心,但我却不怎么看好他们。日本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是革命委员会激怒了日本政府,使得日本人全力以赴的对付起他们,我看革命委员会未必还能支持多久。到了最后,他们终究还是要倒向俄国人,从而引狼入室的。”
周学熙对于孙传芳的判断,也是迟疑不决,看着一角院墙上的那点薄薄的积雪许久,方才茫然的说道:“要是他们能够不引人俄国人也能挡住日本人的话,那么这个天下就真的要变色了。”
孙传芳回想着从前线到长春这一路看到的景象,不得不承认在革命委员会的治理下,不管是民众还是军队都有着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这种景象大约只有他留学日本时才看见过。不过这些军民却不及日本人那么的苦大仇深,日本人的积极是因为对于白人的恐惧,唯恐日本被白人变为下一个美洲或印度,从而成为白人的奴隶,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拼命工作、学习和练兵。
革命委员会治下的这些军民虽然也保持着积极向上的心态,但却要比他所见过的日本人开朗和充满希望。从这点来看,革命委员会治下的民众已经远远超过了朝廷治下的百姓。如果革命委员会真的能够以一己之力排除了外国人的干涉的话,那么这个天下或许真的会变得不一样了吧。
只是孙传芳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之后,说出口的却是:“我不认为革命委员会能够单独对抗日本,光是他们现在拥有的那些武器装备,就肯定是有外国势力再支持他们。
这么多年以来,我可没见过有那个外国人会不计得失的帮助我们。就算是我们的近邻日本人,不也是一边满口说要支持朝廷,一边却又支援着南方的民党的么。
日本人尚且如此,俄国人就更不用说了。革命委员会若是能够单独挡住日本人,不过是少卖些国。若是他们挡不住日本人的话,搞不好连北满都不会再属于我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