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琴雪面色惨白,听着那些不知道的真相,好像看到地狱之门打开。
顾鸿峥道,“我想活着,可你的儿子不给机会,他们犯错不会被寻究,因为有你在遮风挡雨,你是他们的天,而你们成了我的地狱。”
骆琴雪抬手盖住眼睛,想起儿子十岁的眼神,他那时瞪着他大哥,就那般看着,眼里都是愤怒,好像在说我想和你同归于尽,他恨极了他,他恨不得冲过去杀他,那是毫无温度冷漠至极的眼神。
骆琴雪当时害怕极了,她安抚着颤抖不止的皇长子,他想过去问问四皇儿,为何要这样看着你大哥?
他是你哥哥,峥儿,她想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峥儿,大家都说你性格冷漠,形单影只,你大哥二哥想陪你,他们说是你不让人跟着,你喜欢独来独往,你为何变成这样?
他的那几个皇兄都说,皇弟性格不合群,也想好好和他相处,但他不喜欢别人靠近。
可是现在顾鸿峥说起了另一个真相,他问:
知道一个人无聊数着蚂蚁的孤单吗?
知道站在同龄人外围观看着那些欢乐嬉闹的心情吗?
知道他们没事找事,非要围上来,就那样推着他,说你碍着我了,你挡我的路了,他们大意伸着指头,点着他的脑袋,轻易就把人推倒在地然后顺势踢一脚吗?
知道那时的顾鸿峥如何倔强又固执的爬起来吗?
知道他是如何举起双手抱住头,任由他们拳打脚踢吗?
“你只看到我和他们打架,我满眼满脸的不服气,还有我寡不敌众落下的一道道伤,你不曾问我,为什么打架?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你只说,如果很多人都说你错了,那你就该好好反省,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你未曾问过我,他们为什么要那样,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你如果认真听,就会听到他们一遍遍嘲讽,他们说我是妃子所出,我娘是个妖精,她害人,她作恶多端,而你是他们亲生母后,他们生来尊贵,只因你是皇后,他们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你听不到我这个被踩在污泥里的皇儿,如何卑微的反驳,他说我不是,我也是你的儿子,虽然是养子。”
顾鸿峥说到这里,停住了,其实还有很多很多,那些是用十根指头数都数不过来。
骆琴雪泪落如雨,她想起了那几个孩子的声音,他们道:
“禀皇后,的确是四皇子先动手,大皇子并没有动手,二皇子和三皇子看到了,他们气不过才帮着皇长子。”
“对,是四皇子打人在先。”
“而且四皇子这人很奇怪,总是坐在很远的地方偷偷看着我们,他那样子让我们害怕,我们怎敢靠近他?而既然不敢靠近,何谈惹他,我们唯恐避之不及。”
这些话是陪伴几位皇子读书上课的官家之子,及世子,还有贵公子们的说辞,他们言行一致,众口铄金,他们都说四皇子为人孤僻,不与人为伍,不是我们不喜欢他。
她未曾想过这是谎言,是他们以多欺少,他们联合骗了她这个一国之后,而那个被孤立的皇子就这样被欺压,被陷害,被扣予莫须有罪名。
顾鸿峥道,“母后还记得吗,有段时间我经常写一个词:积毁销骨。”
“而您反复教我:深厉浅揭。”
“最后变成他们言之凿凿,我人微言轻。”
“因为是妃子所出,我被指点、谩骂、挤兑,再正常不过,而你当这是予我的恩赐,你反复告诉我,一国之后在养育着你,她有恩于你,我要心怀感激。”
“现在我想告诉你,我宁愿从未养在你膝下,然后听得你一遍一遍跟我论究养育之恩。”
“我一直在告诉自己,十岁以前受尽薄待苛责都无所谓,可十岁那天正是我生日,你的大儿子明目张胆害我,试问谁能忍?”
“况且事情发生后,我还抱着希望指着他告诉你,他在汤里下毒,他要害死我。”
“我以为您会教育他,然而你惊讶的问我,峥儿你在说什么呢,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诬陷自己的哥哥呢……”
“你还记得当时问我的样子吗,满脸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你总是这样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的来处是恶,于你而言,我不过是妃子所出余孽,而皇长子才是您亲生。”
“为此你语长心重教诲,说我不能如此自私。”
骆琴雪摇摇头,她想起了当时的行为,她不知道那一刻折断了孩子的翅膀,她把他活生生扼杀在绝望里。
他明明还有一缕光,却被她一巴掌煽过去,门合上了,他被扔进黑暗里,一个人在暗无天日里挣扎。
“那时我被你们扔进污泥里,那地方污浊不堪,我就这样被踩进去无法呼吸,甚至泥泞在渐渐冻结,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生路被堵死,我忍不住想,如果我的生母在她会怎么做?是不是要奋不顾身救我?可我又想到我没有生母,我只有一个养母,而你抱着你的亲生儿子,就那么警惕的防备着我……”
“你相信他不相信我,只因为我是养子。”
“这些年我总在自问,是否那些你对我好都是虚假?”
“我总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厚此薄彼?”
“我没有犯错,我想让害我的人受到惩处,可他毫发无损,你还一遍一遍告诉我,他是你哥哥,他没有下毒,你不能这样诬陷他。”
“你可知我心中的恨,我恨不得扑过去拽他一起投入十八层地狱,若是要过刀山火海,他一定被推在前面先受千刀万剐才有我之后被剥皮摘骨,哪怕是折损八百的付出,我也在所不惜…………”
中宫大殿门外,顾崇銘站在门口,听着那些不为人知,他推开门,看着终于出手的儿子。
怪不得不愿去中宫请安,因为心里有恨,他无法坦然的面对仇人。
怪不得和华容宫走近,表面看是关心七皇弟,实际上在推波助澜,他不动声色的推动着那些流言蜚语,让它翻滚澎拜、叫嚣、沸腾,待它化作滔天猛兽,无妄之灾如滔天骇浪席卷过中宫。
这就是当今太子,他千里迢迢回来送父母一份大礼,只为寻究一份恩怨。
顾崇銘走进去,走到儿子身前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父皇是明知故问。”
“还知道我是你父皇?”
“也还记得她是我养母。”顾鸿峥看向瘫坐在凤椅里的母亲,顾崇銘顺着视线望去。
他点点头,“很好,朕是到今天才知道,太子心里藏着这般恨,是该说你藏得太深,演得太好,还是父皇母后眼瞎了?”
顾鸿峥听着满怀失望的话无动于衷。
如果在十年前,小小的顾鸿峥一定会害怕,他不舍得让父皇母后失望,哪怕一丁点失落都不忍心。
他有求于他们,想求母亲的关怀,想求父皇的认可。
然而走过那么长的路,他跌倒再爬起来,他孤坐在黯淡无光的角落里,未曾看到父母伸出手,只见到一个令自己恐惧惊骇的老人,他蹒跚走来,那老人一把扼住他咽喉。
年小的他张开双手扑腾,想把扼杀自己老妖推开,他想把那扼住性命的爪子拿开。
可是十岁的孩子没有多少力气,他逃不出这魔爪。
最终只能蜷缩着,趁人不备的时候,他拼命爬起来,极力跑出阴森恐怖的暗隅。
为了阳光;
为了不被再扼住喉咙。
他张惶出逃,跑过长长的路,走过幽深密道,即使畏惧前方,他仍旧握紧拳头往前冲。
他不顾一切冲进幽深空寂的密道里,他边跑边呼吸,那呼吸一阵高过一阵,伴随着空荡的脚步声,一声声回响在他脑海里。
他跑出了幽暗的路,跑上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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