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威震八方、权倾一时的堂堂滇南王竟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倒当真让人惊异。不知是真的性子使然,还是背后有什么蹊跷?林浊一下也看不出个门道,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
这厅堂已不是昨日宴会之时的厅堂,远较之来得精致奢华,房梁屋柱、桌椅板凳均是用整块整块的金丝楠木制成,幽香扑鼻、沁人心肺。
厅堂中间,还挂了一副雄伟墨画,足约有四五十平尺之大,而诺大画中却只有区区两人,并无其他景致。
其中一人长相俊朗、体态匀称,乃是个青年人模样;而另一人则一脸络腮胡子,高大威猛,似有了一定年纪。画中,这青年人单膝下跪,正朝着那中年人行礼。
林浊正自疑惑间,却听木波平已爽朗笑道:“哈哈哈!林大帅可能有所不知,这画中的青年人是我木家先祖,而中年人乃是汉国的开国始祖。”
“噢,原来是始祖跟木家先王爷,失敬失敬!”林浊倒真是八面玲珑,不光嘴上客气,还对着那画像微微行了一礼。
木波平更是面露赞许,接着道:“这画上所说的,是当初始祖雄韬伟略、一统山河,我先祖为免生灵涂炭,顺应天命,主动臣服。自此后,我木家受封永镇滇南,誓死捍卫汉国的江山社稷,这一晃已是数百年。”
“木家果然赤胆忠心!这份忠义绵延数百年,着实让人佩服!”见木波平说得志得意满,林浊恰到好处送来马屁一个。
两人又是一阵客套,木波平随即将林浊请了入座。席间,木波平问了一些他们南下的情况,言语中颇为关切,着实让人有亲近之感。木天海主要了解了一些金人的情况,对战事颇为关心。木天山则沉吟不语,似若有所思。
就在几人聊得火热之时,忽然听殿外一声高喝:“圣上驾到!”
林浊顿时心里一惊,好家伙,这木波平还把圣上给请来了,却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过事已至此,也来不及再作思量,林浊只能赶紧随着他们一同将武月迎了进来。
……
“老臣有失远迎,还望圣上恕罪!”木波平的开场白似乎总是如此,平淡如水,谨慎却有些陈腐。
“舅舅无需如此多礼!”武月亲切回应着,在侍从指引下坐上了主位。甫一落座,便尽显帝王之姿。
木波平却还是立在位子边,没有坐下的意思,佝偻着背,肃然说道:“小儿昨日冒犯圣上,老臣深感惶恐、夜不能寐,恳请圣上撤去他昆州知府之职,以儆效尤!”
好家伙,这一来就是个大手笔!林浊心中暗道:“莫非这木波平搞这么大阵仗,就是来向武月请罪的?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武月善弄权柄,也是聪慧之人,以现今情势,怎会真的给木天山赐罪,因而只是大气说道:“木天山年轻气盛、满腔热血,这并非是什么坏事,且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朕既往不咎,舅舅也无需再介怀了!”
得了圣上谅解,木波平自是赶忙行礼谢恩,木天山也立时站了起来,朝着武月恭敬行礼,自惭其过。
局面看似已得缓解,可不知怎的,这一切看在林浊眼里,总觉得仍有些不大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木波平坐下后,继续恭敬说道:“其实今日请圣上前来,一来是为天海一事,更紧要的,乃是为北伐之事。自昨日圣上提出要兴师北伐后,老臣诚惶诚恐,生怕误了圣上的大事,是以连夜召集滇南的军事、民政、财税等各级官吏将佐,好好算一算这滇南的家底。”
“噢,那究竟如何?”武月本来还想着怎么把话头引到北伐之事上,想不到木波平竟主动提起,一时来了兴致,赶忙出言问道。林浊也是竖耳恭听,生怕错漏了什么细节。
“老臣经过这一盘算,我滇南近些年深耕细作,倒也还积攒了一些家底,如拼尽全力,应可组织起近十万人的北伐之师,征集各类战马近万匹,粮草辎重足以供应大军一年之久。”
“好!如此甚好!有此精锐之师,再由木天海等名将统帅,自然势如破竹,天下归期可望矣!朕甚欣慰,以茶代酒,先敬舅舅一杯!舅舅坐镇滇南,为国广积精锐,可谓居功至伟!”说罢,武月竟是激动得站了起来,举杯遥祝。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急于求成的性子虽已得磨练,但终究还是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