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王府上下便似炸开了锅似的,人人匆忙奔走,敏敏从良娣处听了消息,立马往宫羽轩里跑,柒舞这才刚起身,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身上,玲珑的脸蛋隐隐地透着红晕。柒舞来到门前,禁不住贪看那一丛丛娇嫩而晶莹的白,脸上不禁浮出笑意。
敏敏进屋来,见柒舞刚坐下身梳理发髻,遂走到镜前来接过梳子,着手替她篦发:“今个儿王府又有大事了。”
柒舞心里觉着奇怪,掐指算算日子,又过了两月:“是宫里的御医又要来给王妃请脉了么?”
“不是,自从三夫人小产大病之后,皇后娘娘不想再触及王爷的伤心事,便不再遣御医过来了。”
昨日一早赵王差小夏送来了两支新制的簪子,眼下摆在柒舞梳妆台前,一支翠玉蝶簪,另一支玛瑙丽春步摇,让她端详着选,“皇后娘娘再怎么武断霸道,内里都是个慈母心肠,我看赵王与皇后的前嫌总有一日能解开。”敏敏点着头,用心地将发丝束在手心当中,闻柒舞问,“还没说呢,究竟是什么事?”她这才抬起眼来,看着镜中的柒舞,认真道:“宫里头来了公公,说传旨官待会儿随王爷一同到府上来传旨,还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儿呢。”
“大约是王爷查案有功,皇上有什么特殊的赏赐吧。”柒舞漫不经心道。
“嗯……”敏敏替她束好了头发,再将她选好了的碧玉簪子取来,仔细地插入发际,“柒舞……”敏敏唤了一声,又沉寂下去。柒舞在镜中看到了她欲语还休的模样,觉得奇怪,遂转过身去看着她,平日里敏敏最是藏不住话的,眼下这番样子,恐怕是动了心思:“出了什么事?”
“该我问你!”敏敏的责问好似洪流冲口而出,“昨天我帮着家丁把那些白芙蓉搬到你院子里来,突然听到窗门大开的声响,便独自绕到后头去查看,岂料我眼见着那个夏言从你屋子里翻窗而出。幸而王爷在门前一心一意地盼着你开门,并没有注意到其他动静。”敏敏紧皱着眉头,拉起柒舞的手,苦口婆心道,“柒舞,你能住到这千金难买的宫羽轩来不容易,难得王爷真心待你,你该好好惜福才是。”
柒舞始终沉默着,敏敏忠心事主,绝对不能接受她的来意,既是如此,如何与她交代呢?
“夏言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与我是旧相识了,没想到事隔许多年,还能在这儿见上面,他瞧我一人住在这儿,以为前来拜访是不要紧的,却不料正巧这个时候王爷来了,为了避免误会,才让他悄悄离去的。”编完这通谎话,柒舞自己都不禁卸下口气。
“柒舞…你原本家中并非做买卖的吧?”敏敏的语气听来谨慎至极,却让柒舞心下一紧。敏敏的猜测早在她第一次在应天府大街上遇到柒舞时便已存在了心中。
那年柒舞十三岁,父亲回京述职,领旨晋封,一家三口在京中逗留一月,正巧遇上乞巧节,柒舞入宫参加宫宴,后又求着娘亲带她到街上逛集市,那夜花市灯如昼,平日里不能随意出门的千金小姐们个个都把扇出游,欢声笑语传遍大街小巷。送子娘娘庙前还摆了长案供奉瓜果香炉,众人在此添置香油钱,祭拜织女,敏敏便在那儿遇见了柒舞,只见她前簇后拥许多婢女,衣着不俗,个个唤她主子,而她更是清丽脱俗,引来街边酒坊内外不少公子哥儿侧目。从此,敏敏便深深记住了这位一笑倾城的姑娘。
正是两人皆在沉思的当口,外头来了人:“宫里的马车要到了!”
“快走吧。”敏敏拉起柒舞,一同往外苑走去。
王府上下众人以王妃为首,跪迎传旨官到来。传旨官是位衣着不凡的公公,随着王爷入府,立在门前,昂首挺胸,颇有架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妾室陈氏,秀外慧中,恭谦仁和,天命所受。今册封为赵王侧妃,封号‘惠’。望仰承圣恩,恪守妇道。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谢恩的声音中,只闻得三夫人一把激动的尖嗓雀跃不已,她颔首快步上前接过圣旨,脸上已泛起无法言喻的幸福笑容,她转过身来满怀热泪地仰头望着赵王,几乎不能抑制欣喜地想要扑到他怀里。
传旨官走后,各位主子回了自己房里,惠妃院里的侍婢们还团聚在外苑花园中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手拉着手经过柒舞身边,还不忘冷冷地瞥她一眼,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惠妃原本想请王爷去她房里用膳,王爷推却,说是朝上公务繁重,还得去书房写折子,柒舞心里烦躁得厉害,手心里一个劲儿冒着汗,不愿与赵王同行回内苑,趁着两人说话的时候,先行快步返回了宫羽轩。
敏敏最是不服气的,跟在柒舞后头才没走多远就已连声抱怨:“她为人这样刁钻刻薄,竟然还给她封了侧妃!惠妃惠妃,听起来跟正妃似的!她也配!”
是啊,她不配。可是有赵王的宠爱与袒护,不论她是谁,她当之无愧。柒舞低头想着,没了孩儿,她也是个可怜人,徒有个位份,不能弥补她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