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5点钟就回了805,端了一杯水,去找房东老太太聊天,楼下的门厅进去是厨房,厨房靠窗的位置有一张长条桌,两边各放一把椅子,厨房左手边的门进去是一个大厅,算是餐厅了,里面一张巨大的长方形大桌子,桌子四周摆满椅子,桌子正上方两盏大的欧式吊灯垂下来。大厅的旁边套一个小厅,里面一个碎花田园风格的高脚两人沙发,沙发背后是窗户,透过窗玻璃,直接可以看到大门门厅。窗户旁边的墙角是一个酒柜,里面放着各色的酒水和高脚杯,窗户另一侧的墙边两张躺椅,老头老太太每天躺在躺椅上摇晃着看电视,电视在门边的墙角,一边可从侧面的窗户看到从门外进来的人。晃着晃着可能打个盹,醒来再接着看电视。大客厅门口的门楣上贴着世界上许多国家的国旗。
老太太看见我来找她,躺在摇椅上指着旁边的双人沙发:“周,坐吧。”我一边坐下一边说:“,你这门楣上有多少国家的国旗?”老太太突然异常激动的立起身:“周,你叫我奶奶?”我说:“是啊!”我心想,中国人叫年长的人都是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像外国人那样直呼其名,我实在做不到。老太太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走到门楣下:“每个学生住到这里的时候,我都会在门楣上贴上他们国家的国旗,时间久了,就贴了一圈。学生们都笑称这里是联合国。你看门框最中央的国旗上方装饰着一个巨大的铁质猫头鹰,猫头鹰是明州的神鸟”,我心想大概像龙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一样。所不同的是外国人喜欢把他们看重的事物贴在身上,装饰在房子上,像国旗、老鹰。而中国人则更愿意藏在心里,只有在一些庄重的场合才拿出来,比如中国的国旗和龙。我们重又坐回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明州棒球队的比赛,老太太说:“我喜欢打棒球,也喜欢看棒球比赛。”我问道:“奶奶,你知道明尼苏达州有个篮球队叫森林狼队吗?”老太太不屑一顾的说:“我不喜欢篮球,我喜欢棒球。”在明州,喜欢看棒球比赛的人远远多过喜欢看NBA篮球赛的人。美国人并不把一场运动和国家联系起来。
我想起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我说:“昨天在ICU我看到了一起医疗事故,一个病人在手术过程中误伤了大血管,病人出血太多死亡了,你说这医生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房东老太太很平静的说“不,每个人都会出错,医生也是人,当然也会出错,出错是正常的。”我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老太太见我茫然的样子,站起来带我来到餐厅对面的一件房子里,里面摆着两支一米二宽的床,是她和老伴的卧室,墙上挂着许多相框,里面都是些老照片,看起来像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外国人,她拿下一张照片,上面一个戴礼帽,穿呢子大衣的中年人倚着甲壳虫汽车拍的一张照片。她说:“这照片上的人是我父亲,在上世纪60年代,我的父亲在路上开着车,突然心脏病发作,死在车里”。她并没有对父亲的死表示哀伤,反而说:“那天真是谢天谢地,幸好当时路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行人,否则撞了人可是犯了大罪了。”然后不停的唠叨说“那天真幸运啊,车子没有碰了别人。上帝保佑!”我真的目瞪口呆,以前一直不相信中国人和外国人的素质有差距,可眼前的这个人,是的,他85岁了,中国85岁的老太太肯定也是良善的,我的姥姥去世已经9年了,她如果现在活着,应该也88岁了,她也会这么说的。是的,我相信,不是两国的老百姓有差距,而是时代不同了,世风日下,不是某一国的事,而是全世界的事。或许她的想法并不能代表所有的美国人,可是,我明明看到那病人的家属也没有闹事。我想起了牧师,于是我问房东老太太“奶奶,那位病人的家属叫来了牧师,牧师划了些十字,念了会圣经。”房东老太太打断我说“是的,那个人到天堂去了,牧师是上帝派来接他的人。上帝是我们的父亲,他慈爱、善良。”“我看到了门口这条路的路边也有一个教堂。”我若有所思的说,房东老太太认真地看着我“每个住院或门诊大口的旁边都有教堂,方便病人祷告,并且在关键时刻接引那些去世的人去天堂。”“哦,我说家属那么快就把牧师领来了。”我心想,牧师是个很关键的人,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在医院旁边盖一座庙,估计医闹会少很多,我们中国人去世,也是由和尚来做道场,超度亡灵。其实这些思想在中国人的心中根深蒂固。虽然□□中毁了大量的寺庙,但现存的寺庙,尤其是大的佛教圣地每天依然人山人海,香火鼎盛。房东老太太说:“我每周二和四去一个固定的地点集体上圣经课,每周六日去教堂。一些东西可以通过教堂捐赠给那些穷人,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教堂的教友帮忙盖的。”我心里暗想,教堂确实是美国人的精神家园。聊了一会儿,我告辞出来,上楼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