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缓慢地削皮。
周陆面无表情道:“老爷还要我提醒您,上回您促成博美集团的项目已经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千万不要再僭越;包括和谢家千金的交往,希望您能多上点心。”
陈凌也削皮的动作一顿,眼皮也不抬,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
反倒是榻上的女人,神情复杂地看他:窗边的光线强烈,厚重繁复的咖色帘幔绣着云纹花叶,光束从斑驳的缝隙落在他肌底苍白的脸上,更显寂寥;
他的动作很慢,一圈又一圈的果皮推出来,接连着没有断层,最后水润的果肉被携在他枯瘦的指间,仿佛握了颗温软的白玉。
陈凌也眼底没什么情绪,也没说话,拿牙签插了小块梨递到她嘴边。
“对不起...委屈你了。”女人张口,因为疾病的折磨,嚼咽变得艰难,“小也,你一定要听他的话,好不好...?”
“嗯。”
“我的病是好不了了,所以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无法为你创造幸福美满的家庭,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保证你未来无忧;听我的话,也听他的话,就当成全我的夙愿,争气点。”
“嗯。”依旧是淡漠疏离的言简意赅。
陈凌也替她掖了掖被角,再无多别的什么亲昵举止:“好好休息。”
走到门口的时候,女人突然叫住他,用日语说了几句什么。
陈凌也背对着她,默了默,随后离开。
......
江半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陈娇娇为了有机会和贺尧碰面,死缠烂打要跟着;她无可奈何,只能带她一起去。
聚会地址不是她想象中的什么宴楼饭馆,而是一家颇具特色的演艺酒吧。
四射的灯柱晃得人眼花缭乱,燃香鬓影,脂粉酒味,笑语窃窃,氛围不至于太过嘈杂,也不会过分冷清,恰到好处的暗香浮动。
一堆同学经年不见,发福的发福,曾经漂亮的也开始长皱纹,容颜已改,各自怀揣各自的艰辛;但逢了如此难得的聚首,纷纷只道喜,不道忧。
江半暗自心想:成年人可不就是这样么?情绪得乖乖掩藏着,画了许多张应付不同场合的皮,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谁也分不清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舞台上的妙姿舞娘下了场,换了支年轻的乐队,三个青年,一个主唱,一个吉他手,一个贝司手,简简单单,没有多余的累赘。
主唱的嗓音低沉又带着点暗哑,像烟熏过,饱经沧桑,静静漂浮于尘世间,回味无穷;
江半越听就越觉得熟悉,她所在的位置距离舞台有点远,但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与疑问,走近一看,还真是他们!
她和卫满的毕业旅行去了乌兰巴托——还是攒了很久的钱才能去的,在HOST家里结识了这三个浪迹天涯的朋克青年;
HOST家是草原上的穹庐,刚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夜晚,蒙古国的夜幕高阔而深远,繁星万千,光辉神秘而璀璨;三个青年在帐篷前边饮酒边弹唱,周围聚集了好些人,坐在平坦柔软的草地上,支起一盏灯,随着深沉散漫的乐曲一同摇头晃脑,享受宇宙的曼妙,造物主恩赐的惬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