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沉默了,嘴唇蠕动片刻,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前些天是卫满的忌日,她自然知道她又跑去山城了,虽然具体情况不了解,但按照往年来揣测的话,回来后必定有几天的萎靡不振。
江半察觉不到她此时心里的弯弯绕绕,继续一个劲儿单口说相声:“您啊,真不用天天忙着给我找男人了,有空去公园下下棋跳跳广场舞不快乐么?您自个儿也单着呢,说不准能转角遇到爱,来段荡气回肠轰轰烈烈的黄昏恋,让您重返十八岁!”
秦兰苦笑,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脸颊,松弛的,苍老的,岁月败坏了的皱纹横生的老脸了。
她浅声回答:“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恋什么恋。”
听着她轻若未闻的音调,江半怔松了几秒,嬉笑戛然而止,忽然就陷入一股悲凉的情绪里,急忙晃了晃脑袋,把那情绪奋力甩开,温柔道:
“您别这么说,谈恋爱又不是专属小年轻的事情,您自己要有那个想法也不可耻啊。照母后大人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一出街准迷倒万千少男少女呢。”
秦兰原本暗沉的脸色被她这油滑不正经的几句哄得眉开眼笑,凝重的思绪松缓了不少,打趣了几句,转而聊起别的日常来了。
江母原名秦兰,为人豪爽刚强,坚韧独立,自个儿拉扯俩女孩长大,吃过不少苦头。
自退休后,身为妹妹的江俞都结婚了,老大却没啥动静,这让她感到十分头疼,于是给江半相亲就变成了她退休生活的头等大事。
江半习惯了跟她贫嘴,母女俩不见外,情同姐妹似的,啥话题都能扯皮。
从商超到家,路程不远不近,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已经上了小区楼梯。
“妈,您就放心吧,我这没啥事的。我刚还买了面皮呢,明天休息煮馄——”
“饨”字没说出口,她视线在看到蹲在家门口的身影后,舌头凭空消失半截,愣了愣,消失的舌头又重新长回来了,匆忙道:“妈我到家了!先挂电话了啊。”
“那相亲的事——哎,死丫头!”电话那头的秦兰咆哮一通,对着突然挂断的听筒陷入了沉默,随后摇了摇头,望着窗外月色长叹。
楼梯口开着盏声控灯,音量减下去后归于昏暗。
蹲在门口的人影通身漆黑,神经质般的前后微微摇晃,冒兜耷拉下来,遮掩了大半张脸,唯有下巴处肤色的冷白,刺眼夺目;
江半提着购物袋,不动声色地看着。
过了大概四五分钟,仿佛终于醒转,他贴着墙壁撑起身来,瘦削的宛若月下水边修竹的倒影;一只干净的手撩开帽兜,将漂亮的脸蛋尽显于前。
似乎几天几夜没有睡过好觉,他眼睑周围晕染着暗沉的乌青,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球布满了血丝,飞扬上翘的眼尾处有水润渐渐渗透出来。
他朝她张开双手,嗓音因为疲惫不堪而导致的沙哑低沉,又含了几分令人疼惜的委屈:
“姐姐...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