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这个地方,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最幸运的事莫过于来到锦绣坊,遇见了王莞和袁清,让她免于流落之苦,又得以发挥所长。
结义之事虽然起于玩笑,但她既然当初默许他们胡闹,自是不排斥。王莞年幼也罢,袁清却是懂事的,那时自己终日郁郁,思家而不得归,他会随着王莞胡闹,未尝不是想通过这个亲切的法子,让她少些难过。
思来想去,石聆突然意识到袁清对自己实在不错。
面对那张笑吟吟的斯文俊脸,石聆最终忍着别扭道:“无论如何,石聆总是亏欠兄长良多,奈何身无长物,唯有在锦绣坊经营上多下些心思,报答兄长恩情。”
石聆为人务实,谈生意讲道理在行,却鲜少将这么感性的话说出口,一时表情僵硬,似乎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不想袁清却是眼睛一亮,耳边回荡着那声“兄长”,来来回回竟很是受用,干脆凑过身来,逗趣道:“阿聆妹子,不如也学阿莞,叫一声‘袁清哥哥’听听?”
“……呀,真是不好意思。”石聆凉凉说完,转身离去。
腊九进来的时候,就见石聆冷着一张脸出去,迎面和他擦身而过,连个招呼的眼神都没有,好似他是空气。
这是心情相当不好啊?谁这么大胆敢惹他们锦绣坊二掌柜?不要命啦?
腊九揣着疑虑推门,就见袁清似模似样地在坐在店里拨算盘,顿时揉了揉眼睛。
“掌柜的!您没事吧?”他居然看见他家掌柜摸了算盘!这是谁落下的算盘,他要供起来,早晚三炷香,顶礼膜拜。
“掌柜的,那边儿光线暗,您到这儿来,慢慢看,我去给你端茶水!”
“不用了,”袁清声音淡淡的,“我不想动地方。”
腊九一怔:“掌柜的?”
袁清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掸了掸靴子上醒目的鞋印子,道:“没事,脚有点儿疼。”
被人“不好意思”了一下。
王莞后日便要启程,石聆本想与她话别,晚间登门时却被告知王莞并不在房内。石聆心知她少女情怀遭此打击,必是想一人独处,便也不再打扰。不想回房时,却见房门微敞,显是有人进入。
石聆向来不要人服侍,连着房间也不喜他人进入,锦绣坊上下皆知此事。
她推门而入,果然见王莞小小的身影缩在床脚,抱着枕头望着天发呆。王莞五官精致美丽,此时双目无神,只望着房顶一动不动,倒好似个精致的人偶一般,叫人心怜。
石聆走上前,王莞又将枕头抱紧了些。
“姐姐,我今晚想同你一起睡。”
石聆对外界的一切都本能地存着防备,自是不喜与人同榻。只是王莞双目濡濡地望着她,石聆心下一软,又想到后日王莞便要归家,竟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况这事虽是袁清下手,自己却也是幕后提案,不能说没有责任。
两人并排躺下,石聆居然生出些久违的感觉,似乎多年前,她读书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那时候身边的是谁呢?是家里的妹妹?闺蜜?宿舍的同学?总之是不记得了。
吹了灯,屋里便漆黑一片,窗纱掩得严实,连月亮也照不进来,是个很适合开“夜谈会”的时间。
石聆感觉到王莞在她身边蹭了蹭,知道小丫头是有话要说了。
“姐姐,今日袁清哥哥带我回了庄子,我见到了林家公子。”王莞小声地说道,“他……他与我想的不大一样。”
王莞于是便把林家公子怂恿她私奔的事情说了,顺便也讲了白日里的事。她倒是比石聆想像中平静得多,还有力气自嘲。
“我本还当是真的遇到了疼惜自己的人,将这当天大的喜事,想要和姐姐分享,不想真相如此不堪……”
石聆想要劝慰,又觉得王莞愿意不顾面子把这些事告诉同为女子的自己,想必也不是真的需要那两句安慰,她也不过是想找人倾诉吧。
“姐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竟没有那么难过。”王莞侧过头来,黑夜中,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他骗我就算了,偏他自己也没多聪明,又很胆小,被哥哥用话一套,一吓,便什么都说了。一想到我心悦的就是这么个人,我只觉得难堪。
石聆抬手,在王莞手背上拍了一拍。
“你并没有心悦他。”石聆道,“你只是被他感动了,被自己感动了,一时蒙蔽了双眼。阿莞,不用难堪,这样的人,只要给你时间,你自己也会看透的,袁掌柜和奶娘……还有我,只是不想你走弯路。”
女孩子的年华是很珍贵的,不能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况男人和女人,即便两败俱伤,女子吃的亏总是要大些。
“你该庆幸,你及时看清了,醒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