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伯父莫要等了,这次大举晚辈却是……却是……”
话说到一半,沈云衣却无论如何再也说不下去,安府又不是什么偏僻地方,都这般时候还不见喜报,这结果还用得着问?那大冷果然是出在了自己身上!
“贤侄你可要放宽心些!这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老夫当年也不是第一次大举便中了进士的……三年之后咱们重整旗鼓!下一次大比你还住在老夫这里,咱们一起看放榜……”
安德佑亦是有过落榜经历,知道这是个什么滋味,此刻嘴里虽然说这长者安慰晚辈的话语,心下却也不禁黯然。
“下次?还有下次吗?这一科如此准备都没有中,晚辈真不知道怎么回去见那江东父老……”
沈云衣惨然一笑,却是猛地从桌子上一把将那酒壶抄了起来,酒盅也不用了,竟将那酒壶的盖子往旁边一拨,“咕咚咕咚”对着宽口狂饮起来,酒水顺着嘴角不停滴流到他的衣襟上,只弄得到处都是。
“这一次多蒙伯父照顾,只是如今名落孙山,实是无颜……无颜再见伯父和老太爷,我这就收拾一下,连夜回江南去了……”沈云衣的声音里已带上了几分哽咽,强自撑着给安德佑拱了拱手,跌跌撞撞地便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安德佑欲要想劝,可不知说什门好。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女子高叫一声道:
“沈小男人!你给我站住!”
沈云衣抬头一瞧,却是长房的大小姐安清悠拦在了自己身前,不由得惨笑道:
“大小姐有话要说?是了!沈某昔日对大小姐多有得罪之处,今日一败涂地,大小姐若有什么恨的怨的,倒不妨一并……嘿嘿!漠视功名如粪土?考的中是功名,考不中便是粪土……”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抽在了沈云衣脸上!
“悠儿!”安德佑见这女儿居然跟沈云衣动了手,不禁惊呼出声。
却见安清悠打了这一巴掌还不够,兀自在那里指着沈云衣骂道:
“沈云衣啊沈云衣,我本当你虽是个气量狭小的小男人,但总算还有几分才华,谁料想一朝不中,就失魂落魄到了这般模样。男子汉大丈夫,自当百折不挠,越挫越奋!便像我这二弟……”
说着,安清悠拿手朝安子良一指:
“从小到大因为不着调没学问,不知遭多少人取笑捉弄——你不是也捉弄过他么?可是如今还不是知道了读书!”
安子良在那里兀自迷迷糊糊地和论语较劲,忽然听得提到了自己,却是猛然间一个抬头道:
“大姐?叫我啥事?我已经在背书了……”
“没你的事!一边儿读书去!”安清悠扭头一瞪眼,安子良登时哦了一声赶紧低头。却见安清悠转回头对着沈云衣接着骂道:
“天下之大,聪明才智者不知凡几,便是一科不中又能怎样?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沈小男人,你若真是还有半分血xing,便给我回到座位上去坐好,今天该喝酒喝酒,该听戏听戏!明天踏踏实实地上路回家,三年后再搏个名闻天下,还算你有几分气魄!”
沈云衣自幼一帆风顺,无论童生秀才举人,一层层考了上来皆是头名得中。
孰料最后这最关键的一试反而暴了个大冷,受的刺激过重才失魂落魄到了这般模样。
此刻被安清悠一个嘴巴一抽,反而清醒了过来。愣愣地看了安清悠三秒钟,忽然间一揖到底,再起身时竟是一脸肃容。
“承蒙大小姐金玉之言,沈某这里受教了!他日定当再鼓余勇,卷土重来!”
说罢,沈云衣又向着安德佑行了个礼道:
“三年之后,晚辈若是再喇父府上借住叨扰,不知可否当得?”
“当得当得,有什么当不得?”安德佑连声道,他在礼部为官多年,大冷之下出事的举子可是见过不止一个两个,眼看着沈云衣这般模样实在有些吓人,直到此时才算松了一口气。
“点炮!奏乐唱戏!”安清悠大声下令道:
“咱们开开心心地应考,便是落榜了也不要那半点愁云!小女子在这里恭祝沈公子三年之后马到成功,金榜题名!”
“多谢小姐吉言!”沈云衣又是深施一礼,待要再说话,忽然见那二公子安子良从论语里猛地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道:
“怎么有鞭炮声?咱们家的鞭炮好像还没点上吧?”
众人一怔,齐齐扭头看去,只见安清悠这令虽是下了,那鞭炮却刚挂在竹竿上挑起,此刻还真是尚未点燃?
一阵隐隐约约的鞭炮声从街角传来,于此相伴的还有越来越多人的呼喊之声:
“——恭祝杭州府沈氏老爷讳字云衣,高中辛卯科金榜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