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早起醒来,昨夜梦境历历在目,不觉讶然。走出洞来,直见洞外堆着好些松果,其中一颗硕大,再忆起昨夜梦来,不免惊叹。手抚老松道:“老丈高义,我周氏一门永不敢忘,他日再来,定当拜谢。”说完深施一礼。
猎户礼毕,去看那昨日熏腊熊肉,虽不大好,也可藏得旬月不败。于是卷了熊皮,集了松子于褡裢另一头,怀了那硕大松球中一粒金黄松秄,又收拾些熏腊好的熊肉用麻绳串起,余下熏腊做一架子于洞内安置其上,以免被野兽糟践,砍些柴枝为门,遮挡一二。事毕,将褡裢负在背上,挎了弓,囊了箭,用大枪一头挑了熊皮,一头挑了串起熏腊好的熊肉沿溪而下。
一路上饿了烤些熊肉,渴了饮些山泉,六七日,出得山来,正如老松所言,正是归家之路。出来已是月余,此时秋末,快入得冬来。念及家中妻子,走的更紧,又一日,近的一片村寨,本欲去寻一处人家歇息一宿,家乡已是历历在望,还几十里便到,仗着身子硬朗,又念着家中妻子,看看日头虽偏西,但紧着走,估摸着夜半也到得家中。
寻着一处河边,取些水饮了,又从褡裢里取出那烤熟的熊肉胡乱啃得几口。去看见那蜂蜜,怕坏了,复拿出来相看。
这一看,看出一桩事来,却是何事?前回说道那日在老柳下挂起肉串熏腊,晚间回去洞内看这蜂蜜,却不知在那老柳前忙碌时,一秄柳絮沾在身上,那一刻飘落包裹蜂蜜的小衣里。这次再看时,那柳絮内里小籽便落入这河边尘泥之中,来年生根发芽,即是当日逃入邵家柳精原身。这一饮一啄,原是天定:当日虽然不是柳絮纷飞的春季,但因这老柳生在谷底,加之周边参天大树环抱,百多年的沉积,到底留了些絮秄在近旁,那日猎户奔忙,粘在身上,便有了今日之事,也为日后埋下大祸,给子孙留下一大劫难。
回头再说那山中老柳,原本这松柳难聚首,本不是长在一处的东西,但造化弄人,他偏偏就生在一处了,那山中谷地灵气本重,因着些造化,老松成了精,老柳虽未成精,也沾着点灵气,得着点恩惠,也算是苦修数百载,灵智要开未开,恰遇着这周家高祖,这个猎户,为了熏腊熊肉,将这老柳炙烤得奄奄一息,数百年修为十不存一,为后人留下一桩劫难。话说两头,这话至此已明,权且放下,那边猎户看蜂蜜尚好,遂又包了,急急赶往家里。月上柳梢时,到得家来,贤妻开得门来迎进去,少不得话短话长。
来日,将那蜂蜜寻一罐儿盛了,松子炒的熟了与妻子做零食,把那金黄松秄按老松之言在院里种下,原意来时春里再种,梦里老松告与无碍,便种下了。
不几日,售卖这熊掌、熊皮与大户人家,熊胆到药铺里卖了,熊肉留了一些,其余也去市集里卖了,得些钱财,添置些物件备下不提。
再几日,复去山中老松处取了余下熊肉回来,已是入得冬了。到得腊月,喜得一子,因秋里猎获所得,日子倒也过得踏实。
自后,猎户每每再来寻猎,必是沿溪溯流而上,至老松洞内歇息,常常帮老松剔除腐败之处,涂以虫蚁之药。每每夜梦老松,得以指点,或獐或鹿,或老参或首乌,必是满载而归。也渐渐攒的一些家资,购得一些田亩,遂送了儿子去读书,这是后话不提。
三人听完,不唏嘘不已,每人所感却又不同。邵老爷如听天书一般瞪大了眼,何猛只是稍有惊异之色,何为听后不禁感慨:“这么说来,因着这老松,你与我门中,却也有些渊源。”遂把何氏掌门师祖之事大略说与周员外听了。周员外和邵老爷大是感慨,对这何氏一门也越发敬重起来。再想起这山魈为祸,何氏一门灭妖,他周员外因之得了实职官位,嗟叹这冥冥之中自有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