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袖子,露出一道道伤痕,“不过,坞主你之前这幅模样,我多少可以理解。父亲兄弟都不在身边,家中只有一个母亲,未免会焦虑暴躁。平常坞主倒也没有做过其他什么坏事。”
“唉,难道说,其他的坞主会做坏事?”桓景提起了兴趣。
唐大脚就把附近其他坞主霸占田地,强娶民女的那些事情细细给桓景说道了说道。桓景听得头皮发麻,看来之后要对付的那帮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作为一个没有什么社会经历的程序员,桓景还残留着一点大学时代的中二态度: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冥冥之中一定有他的道理。
自从确定自己穿越以来,在执行了一次成功的急救之后,他就开始有些飘了,觉得自己不光要独善其身,还要兼济天下。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拯救者,一定要扫除那些恶霸坞主。这第一次作战,是收服白云坞众人的必由之路,只能赢不能输。
桓景这一次的计划,几乎在照搬1600年以后,某位师范生在长沙城下智退3000北洋溃兵的神操作。这是他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在某弹幕网站上看到的最后一段历史类视频。当时,为了保住市郊的第一师范,那位师范生从长沙城接来了一些人手,又带着一帮同学临江三面故布疑阵,号称自己是桂军,吓得溃兵们乖乖缴了械。
现在白云坞的情况,不就和当时的第一师范一模一样么?自己依靠的可是1700年所积累的知识与智慧,对于这些土着简直就是降维打击。现在眼前的一千溃兵,不过是新手福利包罢了,他得意地想着,未来几年自己可是要争霸于天下的。
不,我不要做什么皇帝,要像那位师范生一样,解放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许多年后,他终于会明白,人的初心往往匹配不上最终的结局。但在那个时候,还是个理想主义者的他多少心潮澎湃了一回。
“大脚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打你了”,桓景安抚唐大脚道,“之后我就打算在白云坞消灭体罚。大家也不用再分什么佃户,什么主人。我们白云坞,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且不只是白云坞,我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唉,其实我倒不在乎这些。坞主您下手其实是有轻重的,夫人分配得也算公平。”唐大脚长叹道,“我真正在乎的是,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我的兄弟。”
“噢?你和兄弟失散了?对了,大脚,我已经不记得了,唐大脚是你的本名?”桓景盯着唐大脚带有异域色彩的脸,好奇地说。
“当然不是,这只是个诨名而已。其他人嫌我本名难念,就叫我唐大脚。”
他摇摇头,仿佛在感叹其他人不能理解他名字的精妙之处,“我祖上是从大秦高卢地方来的胡人,往来太原和匈奴属地经商的,我和我弟弟就出生在太原。我本名是唐泰斯,意思是财富拥有者。而我弟弟就没那么好运,他叫唐格拉尔,意思是渴望财富者。”
大秦,那不是罗马人么?唉,到底是经商的,起的名字都有些拜金的意味。
“你是住在太原的胡人,又怎么来到白云坞了呢?”
“坞主看来还是忘了许多事情......年少时,也常常随父亲做生意。但是一次去经商的路上,我们被盗贼劫持了,然后被卖作奴隶,最后就来到了白云坞,如今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唉,这些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了。”唐大脚悲哀地说。
桓景不再说话了,在这个纷乱的时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悲剧。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兴奋地抬头,起手,挥鞭,瘦马向前快跑了两步,在夕阳下扬起了前蹄。他转头向唐大脚,“所以说,你既会说匈奴话,也会说并州话?”
“是的公子。不过大秦话倒是几十年不用,不大能说了。”
“很好,会匈奴话和并州话就够了,你之后会帮上大忙!”
他们一行人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白云坞。一到白云坞,诸事安排妥当,桓景就跑去找病床上的桓宣商量对敌的事情。
他俩足足商量了两个时辰,待桓景出去后,桓宣望着看护他的侍女燕燕,面露愁容,“我看,你说的没错,景哥感觉变了一个人,但是想问题还是过分粗疏。兵法曰,‘先为不可胜,后为可胜’,哥哥的计划很好,但是显然没有考虑过,万一敌人不按他的套路来会怎么样,这样下去,怕是会要吃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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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泰斯,大秦人,生长于太原。其父商旅之人也,往来平阳邺城之间,为成都王掮客。”《楚书·列传第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