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程遐一眼就能看出是桓景的信,倒不是因为他过目不忘,能记住桓景的笔迹。而是因为信中的字体实在是太好认了——这就是桓景颁布公文用的印刷体。
显然,桓景这样做是为了隐藏在赵国的探子,几道转手之后,又是没有署名、没有书写字迹的信件,任谁也查不出来信件的来源。
程遐捧着信,小心翼翼地读起来,劈头一列就是八个大字:
“君之大患,在乎右侯。”
程遐、徐光二人相顾惊疑——他们的心思被猜得如此之透,难道桓景一早就在他们的内部安插了探子?但仔细一想,倒也并不令人惊讶,程遐和张宾不和,在赵国高层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或许桓景的探子是从市井传言中做出的猜测也说不定。
“吾之大患,亦在右侯。右侯若除,则可两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正当程遐对张宾毫无办法之际,桓景居然提出可以合作。程遐可不在乎赵国的兴亡,那是石勒该操心的事情,他只在乎让自己的外甥坐稳太子之位,让自己坐稳国舅之位。那么暂时与桓景合作,除掉自己的大患张宾,显然是可以双赢的选项。
程遐疑虑渐消,慢慢读下去。
“今石勒若归襄国,则必用张宾,非吾等所愿也。吾可尽起兵众与其对峙于荥阳,可保石勒不敢离荥阳须臾。”
桓景主动提出在荥阳与石勒对峙,以拖住石勒。这让程遐、徐光松了口气。先前他们最担心桓景退兵,则石勒必然重返襄国,任用张宾,现在这种可能性荡然无存了——虽然程遐还是不知道怎么能对付张宾。
石勒现在显然已经心向张宾了,自己再怎么劝说,也不可能让石勒回心转意了。难道说桓景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石勒深信右侯,故必欲除之,则须矫命而为。君妹既为石勒之妾妇,石宏之母,自可召张宾入襄国。诚如是,则可效吕后与韩信故事也。”
程遐一惊:桓景这可是叫他们矫诏行事。吕后和韩信的事情,桓景说得隐晦,然而这个时代的士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当初刘邦软禁韩信后,并未想杀害韩信。是吕后趁着刘邦率兵前去平陈豨之乱时,与萧何密谋,将韩信诱骗至宫中,并指控他与陈豨共谋,随后腰斩韩信。
桓景这是在明示,将石勒像刘邦那样拖在荥阳,让程氏召张宾入襄国,随后矫诏杀了张宾,再报知石勒,说是张宾在襄国与桓景同谋,欲行不轨。这样一来,张宾人都死了,石勒再怎么想重用张宾也没有办法了。
但是这样胆大妄为的计谋,居然是作为敌人的桓景提出来的。桓景真有那么好心?
程遐一贯软弱,所以此刻也没了主意,只得求助似的盯着徐光:“徐生,你怎么看?”
“桓景虽必有所图谋,然而足下欲除右侯,可有他法?”
程遐摇摇头。
“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徐光将手一摊:“若是张宾得到重用,我们这些先前鼓吹西征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搞不好都得死。不管桓景有什么图谋,他说的确实是唯一可行的路子。”
程遐长叹一声,迟疑地点点头。于是第二日,一个信使飞马从襄城郡直往襄国而去,带着程遐送给程氏的信。
过了不久,在三百里之外的荥阳前线。一个身影趁夜摸出了石勒的大营,进入桓景营中。
那人正是冉良,在报知帐前守卫之后,冉良径直进入桓景帐中,将斗篷脱下。
“冉良兄弟此行可顺利?”桓景见冉良平安归来,心中宽慰。
“那是自然,大将军之谋划果然不差半分,程遐已经按大将军所设想的那样行事了。在下亲自蹲伏在程遐住处之外,只见一信使策马而出,直往襄国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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