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虽不知如何能住进大府宅去,可却知道大丈夫要能屈伸,还是回相国府上去吧。”车夫也不看公孙衍,依旧低着头,对着骏马。
……
次日,日未出,天未亮。
公孙衍甚至没等惠施睡醒,简单跟家老交代了两句,就叫上车夫再次离去。
“先生,今日去哪里?”车夫看上去无精打采,明显也没有休息好。
公孙衍却精神满满的道:“再去锺邑。”
“前日在锺邑,哪儿的百姓不是挺支持您的嘛。”
“吾昨夜想了想,决定暂且不走访了。”
拎起衣袍,公孙衍笑着踏上马车,继续说道:“魏国上千里方圆,城邑数百,若以一人之力走访,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去了。可若先对十邑之地清丈再分,此十邑百姓得了好处,必然口口相传,再走访其它的地方便会快很多。”
“再者,太子虽不曾交代去河东为何事,可既然说了一月,吾相信太子的心中有分寸。若太子一月归来后,只能听到各地百姓对变法的赞成与否,这岂不显得吾公孙衍太过无能?毕竟问话这事,换了谁都可以。”
“还是先生您有法子,想的周到。换了吾,哪里能想的如此全。”车夫乐呵呵的说了句,便驾车往城门驶去。
……
锺邑东十里的村落里,鸡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吕家老儿吞吐着雾气出门,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往立着锄头的墙角走。
那口中还发出洪亮的吆喝声:“大福呀,醒没?快出来上田了。”
“日日都得吆喝着,年纪轻轻,没见过起一个早的。”吕家老儿提着草鞋,扛起锄头,恼火的往自家大儿子吕大福睡着的草房走去。
“大福。”
“大福呀?”
站在透着宽缝的门外喊了两句,却没有听到屋内有任何的响动。
这吕家老儿脾气一上来,往手心呸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扛起锄头就砸了出去。
一声巨响后,房门吱吱呀呀的剧烈煽动。
抬腿将摆动不止的房门踢开,吕家老儿一手握拳,一手拎着锄头就走了进去:“整日里就知道做大梦,天都大亮了也不见醒。除了听那先生说什么分田地的好话,还能干个啥。”
骂骂咧咧的跨入党内,吕家老儿双手举起锄头,抬头。
下一刻,极具惊恐的惨叫声从屋子里传出。
“哐当”一声。吕家老儿手中的锄头无力掉落。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其双腿忍不住的打摆,就连呼吸都震颤般的断断续续。
一根土灰色的粗布条绕过房梁,接口处被打着死结。
其下,布满了岁月痕迹的木质几案倾倒在地,本该摆放在几案上的两只陶壶,此刻却整齐的摆放在窗下。
在那绕过房梁,打着死结的土灰色粗布条上,吕大福双眼紧闭,神态安详如若熟睡的垂挂着。
一阵寒风吹入,吹弯了吕家老儿的双腿,浮动那垂挂的尸身。
那伸出且握展的粗糙手掌似要抓取,却是那般无力。老儿张大了嘴,哭不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