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所在。”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眼前这些坟茔,想了想,道:“先将这些坟茔重新填埋吧,让逝者先安息……谢放妻子的尸首为她先单独挖一座坟吧,等我们确定了谢放死活后,若有机会,就将他们夫妻合葬。”
“而那些空着的坟茔……暂时记下,向他们的家人告知此事,同时向他们家人询问那些尸首死前的特征,再由仵作仔细检查,看看能否从周家找出那些丢失的尸首。”
庄岩闻言,连忙点头:“这样做最为稳妥。”
林枫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都快过子时了,他说道:“尽快干活吧,干完活就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做。”
庄岩他们早就不想在这阴风阵阵的乱葬岗待了,此刻听到林枫的话,自是二话不说,迅速将坟茔重新填埋。
然后便返回城内休息了。
翌日,午后。
郑县县城门口。
县令庄岩,带着县尉王鹏程等县衙官员,来送林枫等人。
庄岩道:“林寺正,怎么这么着急就要离开,下官还未来得及好好招待林寺正与孙郎中呢。”
林枫笑道:“普光寺的案子还悬在那里没有解决,本官着实是没法安心在这里大吃大喝。”
“而且庄县令你们已经帮了本官的大忙了。”
林枫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道:“你发动了县衙所有人来帮本官的忙,只是一上午,就将这十二人的信息,以及画像给弄好了,这已经足够了,有这些情报画像,本官就没白来。”
一旁的孙伏伽也笑着点头:“你们的效率的确很高,本官都很是惊讶。”
庄岩道:“这多亏了王县尉,是王县尉一大早就带人出去调查的,否则的话,根本不会这么快弄好。”
王鹏程一听,连忙摇头道:“这都是下官该做的,当年的事就是下官调查的,结果查来查去,却造成了这么大的疏漏,让真凶逍遥法外,让谢放一家含冤到了现在。”
“下官心中无比愧疚,现在能帮忙做一些事,下官心中才能安稳一些。”
林枫缓缓道:“王县尉不必自责,你固然有疏漏,但也是因为贼人的算计,就算吏部来调查,也会考虑这一点的,所以王县尉固然会有一些处罚,但想来不至于太过严重。”
王鹏程闻言,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他忙向林枫拱手:“多谢林寺正宽慰。”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他拱手看向众人,道:“郑县之事,有劳诸位的配合,改日若诸位前往长安,本官自当好好招待。”
说完,他便不再耽搁,直接转身进入了马车之内。
孙伏伽也笑着拱手:“诸位,后会有期。”
言罢,也跟着登上马车。
随着赵十五赶动马匹,马车缓缓驶动,在众人视野中,越来越远,最终于转弯处消失不见。
庄岩看着林枫等人消失的身影,缓缓道:“只希望林寺正能一切顺利,回到长安后,能根据这些画像和信息,抓到关柳飞他们,让当年的周家灭门案所有惨死之人,得以安息。”
王鹏程听着庄岩的话,眼眸深邃,他盯着那道路尽头,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
他低下头,目光微闪,道:“是啊,只希望一切顺利。”
当晚,夜色浓重。
更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飘飘荡荡,于寂静的夜幕下不断回荡。
子时了!
而这时,一道身影,忽然从墙壁的阴影下出现,他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无人,直接来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门前。
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这扇门上方的匾额,被烧黑了一半。
隐隐只有一个“周”字,勉强能被看清。
他伸手触碰门扉,旋即微微用力,半掩着的门直接被推开。
他迅速闪身进入了门后,然后迅捷的将门重新掩上。
做完这些,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视线看向荒凉破败的宅院,断壁残垣下,枯草横生。
这里就仿佛是热闹的县城中,被遗忘的区域。
他没有任何迟疑,背着包袱,快步穿过宅院,踏过漆黑的木头,来到了后院。
主人们居住的后院,是烧毁最严重的地方。
石头、木头,全都焦黑。
甚至地面都还有一些焦黑的痕迹。
无论是庭院,还是房子里,此时都是枯草横生,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若非十分了解这里,绝对很难迅速分辨出,哪个房间是主人的,哪个房间是仆从的。
而这道身影来到后宅后,却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目光只是扫了一眼前方的断壁残垣,就迅速找到了目标,快步前去。
来到一个满是废墟的房间,他将包袱绑紧,然后迅速的用手搬开上面烧黑的半截木头和一些石头。
随着这些木头石头被搬开,一个洞口直接映入眼帘。
这个洞不算小,虽然没法在里面站着走,可爬行却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这个洞口,这道身影勾起了一抹自得的笑意,他抓紧包袱,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月亮,似乎要将郑县的月亮记在心中。
而后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向洞内爬去。
密道并不长,毕竟周家距离城墙也不远,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外面的光亮。
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很明显这密道他不是第一次爬了。
顺顺利利爬到洞口,他伸手将遮挡洞口的盖子顶起,然后脑袋向上一伸。
他刚要顺势爬出密道,迎接城外自由的天地。
可忽然间……
他双眼刷的一下,瞬间凝固。
瞳孔在那一刻,陡然一缩。
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而惊恐。
那样子,就仿佛是狡猾的狐狸,自以为逃出了生天,却没想到,自己直接钻进了猎人的牢笼里一样。
他怔怔的看着前方……
只见在那密道出口的不远处,正有火光跳跃。
白天已经离开的赵十五等人,竟围在那里烤火。
而这时,赵十五他们似乎听到了声音,转身向洞口看来。
他慌忙缩回了脑袋,全身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他来不及多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本已经离开的赵十五他们会在这密道出口烤火。
他连忙转身向回爬去!
这一次,他不再如来的时候那样轻松自在,他抿着嘴,瞳孔不断跳动,脸色苍白而焦虑。
他爬的很快,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爬了回来。
到了洞口,他顿了一下,向洞外看去。
见洞口处并没有脑袋往这里探,他眼中的惊恐与紧张之色稍稍放松几分。
他没有丝毫耽搁,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心中祈祷着不要看到任何人……然后,他的视线,就与一双漆黑深邃的,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睛,四目相对!
原本就已经因为紧张而缩小的瞳孔,在此刻,直接变成了一个黑点,继而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就仿佛被吓得丢了魂,他猛的抬起头,便听砰的一声响,脑袋直接撞到了石头上,顿时疼得他发出惨叫。
“胆子怎么这么小?”
林枫嘟囔了一声,旋即喝道:“将他抓出来。”
吏员们一听,连忙七手八脚的上来,很快就将这人给拽了出来。
而当他们将此人拉出洞口,借助火把的光亮看到此人的样貌后,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王县尉!”
“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这些吏员们全都不敢置信。
一旁的孙伏伽,看到王鹏程那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样貌,也是眼皮一跳,意外道:“没想到,有问题的人竟然是他!”
此时王鹏程坐在地上,他全身都在发抖,脸色惨白,瞳孔放大,仿佛真的被吓没了魂,到现在还没缓和过劲来。
可以想象,刚刚他探出脑袋,与林枫正好四目相对时,究竟把他给吓成了什么样。
林枫看了王鹏程一眼,招来一个吏员,道:“去找庄县令他们过来吧,这算他们县内的事,庄县令也该知晓这些。”
听到林枫的话,吏员自是不敢耽搁,迅速转身离去。
吏员离开没多久,洞口忽然又有动静传来。
众人看去,便见赵十五的脑袋露了出来。
见到王鹏程坐在地上,他直接咧嘴,笑道:“义父,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今晚一定有人会通过密道离开?然后让我们在密道出口处截人?”
孙伏伽闻言,也露出好奇之色看向林枫。
其实在今天中午时,他们真的都以为林枫得到画像后,就要立即返回长安了。
毕竟普光寺的案子还没了结,还等着林枫这里的线索。
以林枫以往查案的效率来看,林枫得到想要的线索后,立即返回长安,是十分正常的事。
故此连孙伏伽都没觉得林枫白天的决定有什么问题。
可谁知道,他们离开郑县没多久后,林枫忽然叫停了众人。
然后林枫让众人兵分两路,一路由赵十五带人,在入夜后,偷偷赶到那密道的出口处,在那里守着。
一旦发现有任何人从密道走出,直接将其抓捕。
而另一路,则由林枫带着孙伏伽等人,更换了一身衣服,乔装打扮一番,趁着天色未黑之前,偷偷返回了郑县之内。
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周府中。
原本孙伏伽还没明白林枫做这些事的缘由,但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
林枫是早已算计到有人要趁着夜色逃离了,所以专门在这里等着王鹏程自己送上门呢。
可林枫为何笃定王鹏程今夜会走?为何笃定王鹏程一定就会从这密道离开?孙伏伽却也十分不解。
林枫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笑道:“先稍等片刻,等庄县令到了之后,本官再解释。”
“否则的话,庄县令来了之后,本官还要重新解释,那就着实是浪费口水了。”
众人闻言,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等待着庄岩等郑县官员的抵达。
一刻多钟后,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县令庄岩带着县衙众人,拿着火把快步行来。
庄岩的脸上充满着意外,满是茫然,来到林枫面前后,他连忙拱手道:“林寺正,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看向坐在地上,仿佛丢了魂一样的王鹏程,眼中更是茫然:“王县尉,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庄岩一脸懵,他睡得正好,迷迷糊糊就被叫了起来,说林枫让他立即赶来周府。
所以他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身后的县丞、主簿、衙役们,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被庄岩叫起来的。
所以在听到庄岩的话后,他们都十分好奇的看向林枫,对眼前这场面,完全无法理解。
林枫迎着他们的视线,缓缓道:“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众人一听,忙紧紧地盯着林枫。
只见林枫看向坐在地上的王鹏程,淡淡道:“王县尉,还没回过神?用不用本官命人给你端来一盆凉水,帮你回一下魂?”
王鹏程仍旧没有反应。
林枫直接看向赵十五,赵十五点了点头,迅速转身去找了一盆水。
他来到王鹏程面前,笑呵呵道:“王县尉,你若再不说话,这盆水可就要浇到你身上了,你该知道,这么冷的夜晚,你衣服湿了后,会有多难受吧?”
“而且,义父既然都在这里等着你送上门了,你该不会以为你不开口,义父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拿你没办法吧?所以你何必白白遭这罪受?”
王鹏程听着赵十五的话,看着赵十五手中那满满登登的冰冷刺骨的水,脸色微微一变。
见赵十五说完就要将水泼到自己身上,王鹏程连忙开口:“多谢林寺正,下官已经缓过神来了。”
赵十五见状,手中动作一停,咧嘴道:“早这样多好。”
林枫赞许的看了一眼赵十五,赵十五挠着头,嘿嘿笑道:“在刑部大牢里,总归是有一些经验。”
看来赵十五这狱卒没白当。
林枫微微点头。
他看向王鹏程,道:“既然王县尉回过神来了……那王县尉能解释一下,你这背着行囊,趁着无人的时候,偷偷从密道离开,是为了什么吗?”
听到林枫的话,庄岩等人这才知道王鹏程究竟干了什么。
“你要离开?”
庄岩看着王鹏程,不解道:“王县尉,在傍晚我们分开时,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你就要离开了?而且还是偷偷离开?”
其他人也是一脸懵。
可王鹏程张了张嘴,最终却摇着头,没有回答。
林枫看着王鹏程摇头,缓缓道:“不回答?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不敢说实话?”
王鹏程脸色一变,庄岩则眉头皱起,只觉得一头雾水,他看向林枫,不由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县尉为何要偷偷离开?”
林枫听着庄岩的话,深深看了一眼王鹏程,旋即道:“庄县令,现在继续我们昨晚对周家灭门案的推理吧。”
他看向众人,说道:“虽然昨夜本官已经推测出了周家灭门案所有的可能性,也找出了那十二个有嫌疑之人。”
“但其实,那并非是本官所掌握的全部线索。”
“同时,本官还有一些周家灭门案当夜发生的,奇怪的事情,没有深层次的推理与分析。”
庄岩一愣:“还有什么当夜发生的,奇怪的事情,没有推理与分析?”
其他人也都满脸茫然。
连坐在地上的王鹏程,此时都下意识偷偷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拢了拢衣袖,略微靠近火把,为自己驱散深秋夜晚的寒意。
然后缓缓道:“奇怪的事有很多。”
“比如说……”
林枫看向庄岩,道:“如本官之前的推测,周家的三个少年中,有一人得以顺利逃生。”
“而他顺利逃生后所做的事,是偷偷跟踪那些贼人去了乱葬岗,之后又返回到了周家,等那些贼人放火后,又跑到乱葬岗偷取尸首,换回了自己……”
说到这里,林枫顿了一下,双眼与庄岩四目相对,缓缓道:“庄县令,在你听到本官的这句话时,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庄岩怔了一下:“不对劲?”
林枫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道:“庄县令难道觉得这个少年这样做很合理?”
“身为一县县令,周县令难道不该觉得,这样一个突遭大变的少年,在发现家人全部惨死,且贼人离开后,而他又能够逃离周府时……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应该做的事,难道不是该去寻找衙门的人,向衙门报官,希望衙门抓住贼人,为他的家人报仇吗?”
庄岩直接愣住了。
他瞳孔剧烈颤动,表情彻底变了:“这……这……没错,他的确应该立即去报官的,可他,他没有。”
“他可不仅是没有立即报官啊!”
林枫接着庄岩的话,沉声道:“而是自那之后,足足十年的时间,足足十年的光阴,他最后宁可自己找到凶手,宁可自己亲自动手,也没有去报官!”
林枫看向他:“庄县令觉得,这正常吗?他为何宁可亲自动手,也不报官?为何他明明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也不报官?”
“这……这……”庄岩张着嘴,被林枫一句句话说的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枫的话。
然后,他听到林枫声音低沉道:“他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只能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他不相信我们官府!”
“可当年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突遭那样的巨变,如此无助的情况下,却宁可自己挖坟偷尸,也不去找你们县衙报官,不去求你们帮助……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去找你们?”
庄岩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瞪大着眼睛,失声道:“难道,难道?”
“相信庄县令也该明白了。”
“这一切如此奇怪反常的举动,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相信你们县衙,或者说不敢相信你们县衙!”
“为什么不敢相信你们?”
林枫双眼扫过郑县县衙众人,那双眼睛就仿佛是刀子一般,冷冽与刺目,让衙役们也罢,官员们也罢,只觉得仿佛一座山压在他们身上一样,让他们下意识低下了头,根本不敢与林枫对视。
然后,他们听到林枫冷冷的声音响起:“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你们县衙,有人,就是那些贼人的同伙!”
“他,如何敢去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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