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见盛的客厅中,法医老严一边检查着蓝见盛的尸体,一边使劲儿摇晃着脑袋。
“从作案手法看是超英凶手没错。异形伤口,作案工具奇特而稀缺。初步判断应该就是坠落到楼下的那个雷神之锤。从作案现场看,凶手保持了超出常人的反侦察能力。第三……”
“行了!”李队突然打断他。“每次都这几样。就不能琢磨出点儿新东西来?你不觉得我们像驴拉磨一样,在凶手划定的圈里一直转着么。”
老严被说得脸红脖子粗,低头不再吭声。
跟李队共事了几十年,老严太了解他了。
李队现在的心情不好,不是因为上头刚下了不能再发生凶杀案的死命令就上了眼药,而是因为他已经快退休了,而帽子戏法凶手一直都是他的执念。如今超英凶手的出现,像十年前的梦魇重现,怎么能不焦虑呢?
“李队。”老严和李队沉默的时候,小张愁眉苦脸地走了进来。“小区我们已经封锁了,任何人不能进出。排查到现在,没有找到像样的犯罪嫌疑人。我们都觉得……凶手已经出小区了。”
“整个小区里的监控全查过了?”
“是的,这小区很高档,安保也严。蓝见盛被杀这段时间,总计进出不超过10个。出去的7个都是分别行动,五个是业主,两个是小区访客。其中有3个是女人,因为疫情,七个都带着口罩,监控里看捂得严严实实的。从身高判断,有两女一男符合。正在对这三人集中进行重点调查。”
“进入小区的只有三个人,进门都经过了业主的电话确认。两个是小区业主的亲戚,有不在场证明。第三个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他是艾尘宇。”
“嗯?就是蓝羽墨的男朋友?”李队突然锁了下眉。“他怎么在这儿。”
“说是过来应聘个兼职的家教。周以正在楼下跟他做笔录。家教的事也验证过了。”
“上回柳月娥死亡的时间,他的不在场证明查实了么?”
“嗯,三个跟他一起喝酒的朋友都做实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两次都出现在受害人的案发现场,这也够巧的了。”李队有点疑虑,又问小张。
“锤子分析得怎样?”
“拿回局里了。上面非常干净,没有血迹,边沿的塑封膜都没开,等等看指纹鉴定的结果。我们初步判断,那并不是杀死蓝见盛的凶器。虽然外形契合。”
“有点意思。也许这凶器有一对儿,凶手扔下来的是没有用来作案的那个。”李队沉思了一会儿。“跟北京武器分析的同事打好招呼了?这次我们应该会有收获了。一定仔细比对材料,来源,工艺,争取以武器作为突破口。”
“好的。李队,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为什么凶手要把凶器从楼上扔下来,特意送到我们面前。如果是想要丢卒保车,趁乱溜出去,我们早就将小区封锁了,他也出不去啊。”
李队没有回答,绕着蓝见盛的尸体转了一圈,喃喃自语说。
“也许因为报案太及时,这次尸体没有挣扎的痕迹,头部的伤口一击致命。跟超英凶手前几次的凶杀不同,这次没有过度伤害。那个报警的人找到了么?”
“报警的人似乎不想让我们查到他的身份。用的是一次性电话卡,声音也做了特殊处理,听不出男女老少。蓝见盛的邻居我们都调查过了,不是他们报的警。而且,从邻居们的证词来看,蓝见盛的狗咬了人都可以逍遥法外,大家也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敢也不想管他们家的事儿。”
“一次性电话卡……如果是偶然发现凶杀的人报的警,哪里会想到用一次性电话卡?”
“所以说奇怪呢。李队,您说会不会是超英凶手自己报的警?她觉得之前跟我们的玩法不够刺激,所以故意报警吸引我们的注意,又在我们赶到的时候把凶器肆无忌惮地扔下来,再从我们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逃走。那她这次的玩法,可是够high的。”
“你这样推测,逻辑上有个说不通的地方。柳月娥的案发现场有超人标志,王顺发的现场是蝙蝠侠的标志,杨悦悦有猎鹰海报。而这次现场却什么都没留下。如果报警是凶手预谋的,戏剧性地扔下凶器是她要将跟我们之间的对战游戏升级,又怎么会没有时间去完成超级英雄的标志呢?这个标志是她的仪式感,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如果不是超英凶手自己报的警,报警又好像是有预谋的,那么是不是有人了解到超英凶手今天的全部计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超英凶手实施杀人后报了警。这样也能够解释,因为我们来得及时,超英凶手来不及过度伤害和留下符号。”
老严接着李队的思路说。
“嗯,我同意这个想法。柳月娥案件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是企图保护凶手的。而这一次,蓝见盛案件的这个目击证人,不但对超英凶手此次的全部谋杀计划了然于胸,还做好了报警的准备,希望我们能将他绳之以法?”
“这个超英凶手,我们是抓不住她,倒是有人一直在他的背后盯着,一直能洞悉他的行动啊。”小张赞同地看着老严。
“上次是要保护凶手而嫁祸蓝羽墨,这次是要将她绳之以法,这是一个目击证人反目成仇了呢,还是有两个目击者。”
李队打断小张和老严的对话。
“也许真相比我们想的更复杂。”李队再次环顾了一眼客厅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罪案现场。“一个体育运动,当你训练的时间足够长之后,成功就是依靠肌肉记忆。我追查帽子戏法凶手十年,很多破案过程中的感觉,已经成了肌肉记忆。在这里,我闻到了一股异样,熟悉的味道。一种久违的果断,睿智,老辣的绝杀味道。这是没有丝毫的局促和不安,也没有情绪的一次谋杀。”
李队说完这句,小张和老严面面相觑。
“您的意思,这次作案的凶手,不是超英凶手?”
“去把赵可找来。”
“啊?”小张想起李队答应老孙的,清理非警人员出专家组的承诺。
“让你去就快去。”老严用胳膊肘捅了下小张。“你还听不明白么?如果还有一个肌肉记忆从前那个案子的人,就非那个刺儿头莫属了。现在什么最大?破案啊!”
“赵可在医院呢。说有更重要的线索要查,天大的事儿都不来。”小张打了个电话之后走回屋里。
“什么更重要的线索,比凶案现场还重要?”李队吃惊地问。
“她也没具体说,只说现在跟蓝羽墨在一起,在等那个要嫁祸她的目击证人出现。”
与此同时,赵可和蓝羽墨在手术室门口。
蓝羽墨的大伯蓝玉,听到儿子蓝见盛突然死亡的消息后犯了心梗,被她两直接送来医院急救手术。
手术已进行过半,最先到医院的不是蓝玉的老婆,而是蓝羽墨的奶奶。
老太太七十多岁,精神矍铄,腰杆笔直,举止富态,宛若彬彬有礼的旧时千金。
她一出现在手术室门口,就吸引了赵可的目光。
奶奶身高不到一米六,身材与蓝羽墨相似,行动敏捷,走路带风,一点都不像七十多的样子。几步路走得,倒是与前几日楼梯中一闪而过的那个黑影有几分相似。
“墨,你大伯怎么样?”奶奶的表情意外地淡定,云淡风轻地好像在问的不是自己儿子。
“奶,大伯是急性心梗,在里面手术。他本来心脏不好,又突然听到了我堂哥他的……”此刻的蓝羽墨,已经从赵可刚才接到的电话中知道了蓝见盛被杀的消息,因为怕刺激到奶奶,说得有些犹豫不决。
“我已经知道了。”奶奶仍是一幅事不关己的表情。“见盛这孩子,从小被你爷爷惯坏了。我早跟老头子说过,这么惯下去,早晚会害了他。没成想一语成谶。”
这是多奇怪的家庭?
赵可歪着脑袋偷偷观察着奶奶。
孙子惨死,儿子还在抢救中,生命危在旦夕。两个亲人遭遇这么大的变故,要是换了别的老太太,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吧。怎么这老太太还有闲心打扮得如此精致,说话不激动也不喘,丝毫没有伤心的情绪流露出来。
难不成,这不是亲奶奶,而且还跟蓝羽墨爷爷的这些孩子有什么过节?
赵可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奶奶是装的。
她正努力强压住眼中的泪花。有沁透骨髓的伤心绝望,从她的嘴唇和不住颤抖的手指中显露,在她举手投足之间欲盖弥彰。
伤心就伤心,为什么要装冷静?
有故事啊。
赵可的脸上,露出看到猎物的小豹子兴奋的神情。
只见奶奶拉起蓝羽墨的手,继续语气平和地说。
“小墨,我现在只希望你大伯他能平安无事。你说,总不至于让我这老太太,在这岁数了,痛失了孙子,还痛失爱子吧。”
蓝羽墨点头,轻抱了下奶奶,用手偷擦掉脸上的两行热泪。
奶奶突然问:“你大伯母和你爸,你小姑他们怎么都没来呢,给他们打电话了么……”
“刚打过了。”
“去再给你大伯母打一个,现在还不来,万一,一会儿要……”
“妈!”奶奶话没说完,走廊远处突然传来撕心裂肺地一声喊。
奶奶没回头,表情却渐渐冰冷。
“巧了,每次都这样,说曹操呢,她就到了。”
走廊尽头,一个身材高大又壮实的女人,从远处蹬蹬跑了过来。
几步路跑得踉踉跄跄,每一步都近乎要摔倒。
胖女人冲过来,见奶奶没看她,转身就给了蓝羽墨一个响亮又清脆的嘴巴。紧接着她又猛地一推,蓝羽墨没站稳,蹬蹬蹬连退数步,一个踉跄,被赵可扶住。
“干嘛啊!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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