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守夜

    是真是幻，已释无法分辨，全身麻痹，身体剧痛，却不再像上次那么疼得死去活来，堪堪还能忍受的样子，已释知道，不是疼痛在减轻，而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这三天两次疼，不像是犯错的惩罚，而像是在泄愤折磨，这就变态了。

    难道以后的漫长人生都要这样忍受疼痛的折磨？已释顿时不敢想象，无数期待未来的画风顿时无比苍白，突然失去了所有梦想。

    狗屎的相师，还我青春！

    深邃而寂静的夜里，胡思乱想的已释仿佛成为了无边夜色的一部分，变得纯净剔透，连肌肤都在散发着柔柔的微光。朦胧、单薄、纤弱，就连最轻微的夜风吹过，仿佛都能让已释随风飘散。

    剧痛和暖流一起蔓延，来到小腹节点时，仿佛从黑夜掉进了白天，像是睡醒后睁开了双眼，已释一下子变得能内视，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构造。

    第一眼看到吉羽穿空变成一个虚幻的影像，在小腹节点处缓缓旋转，暖流掠过吉羽穿空，带动吉羽穿空转动，封面上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泛着游走的微光。

    原来你也在这里！吉羽穿空成功对抗过这个大周天气旋，有它在，祸福难料，不过比毫无指望强多了！

    原来它没有失踪，只是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偷偷住进人家没有出租的房子，房东第一反应都是驱赶出去，以维护自己的产权，鉴于吉羽穿空以前的表现，已释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暖流运行一周天又开始加速，再次经过吉羽穿空时，吉羽穿空轻轻一颤，把暖流一分为二，一半依旧前行，另一半在一片金光的引导下逆流而上，周天线路内的暖流开始分成两层运行。

    这不是帮倒忙吗？

    双倍的剧痛随着不同方向扩散，已释咬牙坚持，疼得全身颤抖泪腺失控，眼泪潺潺而流，疼得连胡思乱想都成了奢望。

    在这样一个荒凉、寂静而又粗犷的黑暗世界里，已释就如一朵夜昙，沐浴着夜色静静开放。

    那盛放的过程却如此剧痛、难受无比，如此惊心动魄，仿佛下一刻就会无声凋零。

    相互逆转的两股暖流渐渐有了颜色，上白下黑，互绕着旋转，气流漩涡在体外慢慢成形，有了吉羽穿空转化，没有了上一次那么的狂暴。

    世界变成了黑白两色。一边都是浓重的黑，一边是单薄的白。惟一色彩，来自于已释的眼瞳。

    那抹不屈褐色，说不出的坚韧，仿佛是世间点点滴滴情怀凝结而成，每一次最轻微的眨动就会牵动人心，触动心底最脆弱的心痛。

    正当已释考虑要不要叫醒林强盛，向他求援时，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陡然爆发而出，朝着四周飞速扩散，瞬间扫过丛林，以他们所在的区域为支点，瞬间破坏了自然平衡，一下子撬动了原有的生态。

    这股能量带来神灵般的威压，让神魂战栗，却没有任何东西在这股能量下出现损伤。

    空间出现涟漪般的褶皱，悄然向四周蔓延开来，视线所及的所有空间，都出现了涟漪般的扭曲褶皱。像是整个丛林都变成了一个被搅动的泥潭，夜色、星光与不明物质组成的洪流在不断旋转。

    而在重重的褶皱之中，好似看到了奇特的幻影，无数从未见过的沧海桑田、宇宙变迁，在其中沉沉浮浮、若隐若现。

    恍惚间，已释突然有种直觉。

    ——这片森林，好像要变得不一样了。每一棵树、每一颗草像是全都有了意识，仿佛保持着仰望的姿势，抬头看着他，表现出无尽的震惊和骇然。

    痛得死去活来，只想示好一切，只想有一点交流来减轻疼痛，已释向着所有意识示意，表示自己是一个好人，崇敬和而不同，对一切极度包容，从没有希望用自己的善，去定义善，也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恶，去定义恶，各种各因，各结各的果。

    本人以慈悲之心悲天悯人，包容不同方式的存在，而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用执念审判世界。

    丛林里的风好像有了灵魂，听懂了已释的心声。气流自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林涛声远远近近地响起，在数公里内，一个无形的风涡正在徐徐形成。

    已释的感知远远扩散了出去，闭上眼睛不只是能内视看到身体里的一切，还能感觉到几百米内的风吹草动，能接收每一棵草、一棵树都在散发着的情绪。

    上一次弄死了方圆十几里的草木，本该是它们的仇人，没想到感受到的却是草木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