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想幸好,觉得白焆语气不对,他往前走了一步,问她:“你被吓到了吗?儿媳。”
“我没有被吓到。”
白焆转过身来,平静答道:“她转过身来,肚皮是开的。”
“你不怕?”陈植之问。
“一个可怜人,我缘何要怕?”白焆答。
陈植之看向她清亮的大眼睛,点点头,而后走到那棵桃树边,边说边在那桃树上寻觅着什么:“鬼魅无形,原本断了气,就该从哪来,回哪去。还留在这里,说明,这个地方有她在意的东西。”
“她在意的东西……”说着话,陈植之向白焆借她的剑。
白焆给剑给他,他以剑锋撬开了桃树上一块已经十分难撬动被泥巴封住的树洞。泥巴掉下来之后,陈植之从树洞里捡出两个纸团来,他小心打开了其中一个,看到第一句话:
“樱桃吾爱,见信好……”
非正常死亡死在府中的小妾,加上这个“樱桃吾爱”难道说是小妾偷情?往下读去,陈植之却摇了摇头。
信中细语,脉脉深情。他看完一封又看了另一封,读完后折好了纸团,对白焆说:“这是她父亲写给她的信啊?”
“那怎么?”白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想了想问陈植之:“真相究竟是什么?”
“鬼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鬼能够解决的。”陈植之收好了信,看向院子后方灯火通明的大屋,道:“几回得见吃人的鬼?从来都只有昧心的人?”
白焆明了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指那信说:“把这个给张员外,他会说吗?”
“可能吧……”陈植之有些犹豫,白焆见他犹豫倒是冷冷一笑,手里宝剑仓了一下,道:“我在这里,就没有不可能!”
……
陈植之回头看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心里忽然有了别样的感受,难道说……以后我的办案风格要变?
的确是要变!
看到陈植之带回来的信,张员外脸都绿了也不肯说这信是什么,但下一秒,白焆的剑仓了一下。
张员外颓然坐下,将过去的事缓缓道来:
说是张员外的祖父,也就是张家那个了不起的京官,四十三岁时得到一个妾,名叫樱桃,年轻貌美温婉可人。
一日,张家老爷回家,看见樱桃在后院读信,不知是谁写的,她边看边垂泪。张老爷当即大喝一声,那樱桃见状,居然将信揉成一团吞进了肚子里。
张家老爷认定她吞了情夫的情信,任凭樱桃如何恳求,命人以最极端的方式取出信来,而时到此时,那樱桃满身鲜血躺在树边,还有一口气在,而那封从她肚子里取出的信也还能识读。
张家老爷看过信,这才知道那信是她父亲写给她的,她受惊吞信,只因为着实年幼。
十九岁,他当她是个可以被随意剖开的玩具,而在那写信人的眼里,她还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她最后说了什么?”白焆问。
张员外垂泪,擦着泪说:“吾祖悔之晚矣,命吾家后人切记不可再伤家中和气。”
白焆冷冷一哼,道:“我问的是她说了什么?”
张员外一愣,疑惑看她问:“他是谁?”
“她是樱桃。”
白焆说罢,再看这张员外府,雕廊画柱,金粉之家,她却仿佛看到它在熊熊大火中燃烧。
“所以,这就是我府上的妖魅?”老妇人问,未及白焆回答,张员外已经一步将白焆手里的纸团抢夺过来,转身一把扔入堂屋里取暖的火炉之中。
“这还用问!可恶妖女!害我一家!”
看着火焰灭下,张员外拍拍手,长出一口气道:“总算是没事了!”
白焆见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不对,只能低头去看自家公公。
陈植之垂眼看火,似是想着什么,白焆对他无比期待,末了他站起来,抱了抱手却是说:“鬼魅消除,但我方才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觉得风水不是太好,员外你近期可有搬家的想法……”
他话没说完,张员外大笑起来说:“先生有所不知,这房子可是我祖父年轻时偶遇一个仙人,仙人给他指的发家望族宝地,我祖父七年乡试全是不中,直到仙人指点,买下这块地……”
吧啦吧啦,张员外说了许多,白焆都已不愿再听,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午夜回家,半月已经高悬。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银色的月光铺在石板路上,白焆踩着月光而行,走了一会忽然停下,转头看向陈植之道:“你说除女鬼要用到帅哥,那女鬼可看都没看你一眼啊,公公。”
“出嫁的女子,不为外面的野男人所动,不是应该的吗?多忠贞啊!”陈植之笑着说,目光温和。
他态度很好,白焆却有些生气,讲:“什么叫出嫁的女子?哪怕是一条狗,哪有这样说开膛破肚就开膛破肚的?说是娶回家的女子,结果连狗都不如?”
讲到这里,白焆疑惑再起,问陈植之:“张员外家的鬼魅解决了?”
陈植之回头看向身后黑蒙蒙的来处,说:“解决了。”
“你这么说,是认定那可怜的小妾樱桃是鬼魅啦?”白焆说着,心里很有些不甘,不料耳边立刻传来陈植之的回答:“不是。”
“不是,那你说解决了?”白焆气道。
陈植之望着前方,没有看她说:“解决无非三条路,解决了,没解决,还有我知道了。”
“今次是哪条路?”白焆问。
陈植之转头看她,问:“我叫张员外搬家,他说不搬,就不是解决了,而是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白焆问。
陈植之笑着搓起了手,说:“我知道咱们这个案子转了好多钱,儿媳啊……”
“家里吃穿用度不用开销吗?”白焆瞪他一眼,忽然往前看去,远方,月夜下是城外的古寺迦南。
“公公,你说给人做法事得多少钱一场?”
“怎么,你……”陈植之险些说“你爹死了?”还好刹住车,他也看向远方的迦南,忽然心里温暖起来,道:“迦南寺的文秀和尚跟我是朋友,我寻他做的话,应该能便宜很多。”
“那就好。”白焆点点头,手掌打开,她袖子里还藏着半张樱桃的信。抬起头,她的眼睛又亮又大,对陈植之道:“做法事的话,是不是只要有那个人的东西就行了?”
“应该就行了吧。”陈植之点了点头,月光下,迦南寺前,他说:“你决定就好。儿媳,咱家的事你决定就好。”
案一,完。
案二,复活小鸭子案。敬待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