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小蛇,一把丢入船边的江水里。
“给烫了个八分熟,还能活吗?”钟准转身问校长。
“你是不是宁愿手没了也不会让你的剑做这等污浊之事?”校长却反问他。
问话之间……
血红落日照亮了朝西而去的小河,散着片片金光的河水好像一条悬起来的画布,而校长就站在那画布前,一头被残阳染成深红色的长发,一身墨红长衫。
钟准甩了甩自己被烫红的左手,看到皮肉还在,他就毫不在意,望向校长,阳光让他眯起眼睛,整个人也被染成红色,与校长的墨红不同,他正对阳光,边是耀眼的金桔色彩。
“不是宁愿。”
“那是什么?”
“是我根本没想过。”
是没想过我的剑该去做什么,不该去做什么?
也是根本没想过,到那一刻,我要如何选择。
“钟准,风太大。你替我把头发都给绑了了。”校长突然说。钟准又看了看自己红彤彤的手,甩了一下,走过去听命。
校长给他一条很长的发带。
钟准得了那很长但不知道他想要如何用的发带,愁苦看他,问:“我可梳不出好发型。”
“我要什么好发型,全部绑了,一个大扫把。”校长道,闭上眼睛。
钟准不再过问其他,哪怕此时,船边是千蛇百蛟,不知从何处而来,并行在小船两边,映着血红夕阳,仿佛满江是个容器,而容器里放满了才捕获过来的泥鳅。
翻滚往前,一船人都露出惊恐表情,壮丽山景也变得恐怖怪异,唯有船头二人。
钟准没有梳子,只能以手代替梳,五指抓过校长长发,抓了好几次,总算是抓得差不多整齐,他给他的发带缠上去,一圈一圈,终于是全部缠住了,紧紧地替校长绑好了一头长发。
校长再站起来,钟准去看他烫过的左手,不说红肿烫伤,就连早前受过伤的疤痕,好像也淡了很多。
他看过手,再往前,这才看到了满江如被沸水烫过一般滚动的蛇和蛟。
不知为何,他并不害怕,唯有平静,还有眼前血红的落日。
他眼睛看向那落日,校长则看向他身侧长剑,剑柄之上“赤霄”二字,经历风霜,鎏金已经去了一半,但那股让人不能移开视线的宝剑魄力,却是世间罕有,如此刻万蛟齐迎的残阳。
“阿准,你在看什么?”
“看落日如血,看长河若歌。”
“阿准啊……”校长笑起来。
钟准回过身来一样挠头问他:“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说错,却好像什么都说错了。”校长仰起头,一道风过来,他才扎好的头发便啪一下,又散开来,飘在背后,他也抬头看着落日如血,长河如歌。
摆开长发,校长低头往下,看满河追船而来的异类,微笑起来,摆摆手,他道:“看到我了,就散了吧,一万年我是你,一万年你是我,你我本无区别,又何苦这样苦苦追来看上一眼。”
说完,他伸手捋过一小截长发,指甲掐断,让发丝散入水中。
长发落水一刻,满江翻腾的浪花倏然消失,无所从来,无所从去,仿佛从未有过,一切皆是幻梦一场,唯有校长站在小船头上,与钟准一起,看着落日夕阳。
到船要靠岸,快要下船那下,船上众人可能是恍然大悟,也可能是见到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问钟准剑的少年和那三个烹茶人一顿推搡,来了个前头差一点煮了小蛟的中年男子,抱拳问校长和钟准:“二位神人,敢问高姓大名。”
校长回头看他,没着急立刻回答,等了几秒,船要到岸,他要下船,忽然指一下船尾一个无人看守的竹篓问众人:“那卖菌子的老头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