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头三年,这银子也攒下来了,倒也不怕。至于别人发现了秘密拿去进献,贾茁一点也不在乎,加官进爵又怎么样,贾家一门双公,还不是说没了就没了。倒不如小门小户,关起门来有吃有喝,来的平安快活。
九公子家的管事,中午就带了人和银票过来,王狗儿收下银子,乐呵的眼都眯了。
“咱们出来干活,啥也没带着,过几天收拾些鲜物给几位哥哥送去,农家也没啥好东西,给哥哥们吃个野趣儿。”
“那可就先谢过老兄了。”管事的知道九公子跟王家关系好,并不敢十分托大。要知道,换到查家,他这样的管事,就是庄头都巴结不上的。
王狗儿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借了车去县城的集市,采买些野鸡野鸭,又将磨的精细的玉米面装上一袋,还有本地出产的野菌子,装了满满两大筐,亲自赶着车,给管事的送去了。
九公子不在,听说去了金陵,王狗儿和管事又定好了将剩下的玉米明天一早采摘完,这才赶着空车回了刘家村。
回的早,就去后院看了一眼,看到整整齐齐一条土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草,不由奇怪,“这是什么菜,也没见吃过呀。”
“这不是菜,是姐说能结红果子出来吃,结果种到现在,只长藤不结果。”青儿捂了嘴直笑,要知道,贾茁和这块地拼命很久了,可就是不肯结果。每回看贾茁托腮蹲在边上一时自言自语一时发狠,都要笑许久。
“是吗?”王狗儿蹲在地上拔拉了一下,听到是结的果子,吃个甜味的,只是笑笑,这种野果子,山里尽是,还需要自己种吗。
“给你们姐妹的。”进了一趟城,王狗儿也没空手,给两个姑娘家带了两包松仁糖,给板儿买了练字的纸和墨条。
他看的更多的,还是稻种,眼见又窜起了起来,和小东山后头种的又快长的平了。可是,要知道,这都是第二茬了呀。越看,他的目光便越热切。
“姐,快来吃糖。”青儿看到贾茁,赶紧冲她招手。
“来了。”贾茁跑过来,王狗儿便笑笑,走到离稻种更近的地方去看了。
“叔,咱们家的渔网还在吗?”贾茁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
“在茅棚子里呢,不过小东山的鸟雀越来越少,明年可能就用不上了。”上回临时用渔网护住青苗,然后用泡了酒的碎米很是灭掉了一堆鸟雀,没了前头的鸟雀,后头就更难繁殖了,现在的小东山已经很少听到鸟叫了。
“明儿我们去下一网鱼吧。”贾茁也是忽然想到的,小东山附近不是有个野塘吗?前头年景不好,整天饿的发慌的时候,王狗儿还带他们去钓过鱼呢。
“那个塘里的鱼,都被捞的差不多了,哪里还能等到我们去下网。”王狗儿笑笑。
“还以为那些网能有用处呢。”贾茁到现在还记得她去买渔网时,紧张的心情呢。
“怎么没有用处,要不是那几张网争取了时间,地里的青苗还不知道要被鸟雀糟蹋成啥样呢。”王狗儿看完稻种,心满意足的走了。
没几天,王狗儿就拉了一头骡子和一辆新车回来,全家人围着骡子稀罕的不行。
“马太精贵,驴的脚力又不好,只有骡子最合适。就是不太好买,去金陵托了几处人家,才寻到这匹好的。”王狗儿很是满意,马上就要秋收,正是需要托运的时候。
秋收完了,又要准备盖房子搬家,以后搬到小东山,进进出出更是需要脚力。他早就准备买了,只是寻的一二个月,才寻到合心意的。
没过多久,冷大娘就亲自来下了贴子,他家的小孙子要做满月了。
到王家来看了骡子,一个劲的夸,“可真是头好牲口,你们可算是熬出头了。”冷家只当是王家又寻到了一门远亲或是故旧,人家帮了手。反正之前王家靠着贾家发财的事,村里的人,谁不知道。
刘姥姥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点头,“可不是,老天保佑啊。你们家男人呢,这可快要秋收了,不能不回吧。”
冷大娘眼角眉梢俱是笑的,双手合什道:“我们家,也是老天保佑。这事也不瞒你们,这些年,咱们家的事,没准就要有眉目了。”
“有消息了?”这事刘姥姥是知道的,冷家人一直在找自己的宗族,年年农闲的时候,都要出去一回。可从他们爷爷辈,找到现在也没寻出个眉目来。冷大娘这么一说,显然是有消息了。
“是,前几日接了我家男人的口信,说是有了好消息,如果快的话,很快就有结果要传回来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你公公婆婆总算是瞑目了。”刘姥姥也十分感慨,真没想到冷家总算有了圆梦的一天。
冷大娘擦擦泪,“可不是吗?他们到死都掂记着认祖归宗呢。”
满月那天,冷家热热闹闹办了一场,刘姥姥坐了上首,冷家的小媳妇抱着儿子出来,先给刘姥姥磕了头,才肯起身。
村里的人这才知道接生的事,好几个老人又想到了刘老妖,不由呸了一口道:“不怪她死在自己大孙子手上,这都是天意,要不是刘姥姥当时肯沾手,早就一尸两命绝了户,不知道感谢还要倒打一耙。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收了她呢。”
“可不就是……”
正说的热门,外头有人报信,“刘家的没了,红白事撞到一起,这可真是……”
村子里还没遇到过撞上的,按规矩,也是先白后红,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冷大娘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死了就死了吧,偏还要膈应人。一家姓刘,一家姓冷,各办各的。”
他们不同宗,这么说,也勉强过的去。
于是刘家村的人该做选择了,有些和刘家关系太近的,不得不过去那边。有些干脆一家子分了两边,一个去冷家,一个去刘家。
冷大娘看坐的满满当当,总算是满意了。贾茁扭头冲青儿笑,“整只的烧鸡,炖的红旺旺的五花肉,谁家舍得走呢。”
“我娘说,是请了县城大酒楼的厨子烧的菜,咱们是不是也算上了馆子。”青儿头上戴着一朵绒花,身上穿的是新做的桃红衫子,下头一条蓝色裤子,特意攒到今天穿了一身新的出来坐客。
“以后咱们也出去上馆子。”贾茁发现这个时代酒楼里的大厨手艺真是不赖,也可能是食材新鲜,又没什么调味料,如果想要好吃,就要特别注意火候和刀功,反而更考验人。
“这是什么菜,怎么这么辣?”有个同村的妇人吃到一盘香辣兔丁,尝了一口,就赶紧倒了茶来喝。
“哟,我还就喜欢这个辣味,大厨就是大厨,这是怎么炒出来的,香死了。”坐她旁边的人多挟了几筷子,赞不绝口。
“是加了辣椒面,这东西老贵了,将将新出的,大老远从南边拉过来的调味料。”冷家的大儿媳妇在招呼客人,听到了,便提了一嘴。
“敢情是没见过的新东西,你们可真舍得。”客人称赞,当主人的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
贾茁和青儿听了,相视一笑,九公子还挺会想办法嘛。假称是从南边运过来的,暂时就不会有人想到彩甜椒上去。
“听说你们家的地,卖给冷家了。就靠小东山的那点荒地,够干啥的。”说话妇人正是嫌兔丁太辣,喝茶的那个,看到青儿收拾的一身新,很有些好奇。
刘姥姥在刘家村也算是什传奇人物了,嫁过来就生了一个女儿,一转手女儿嫁到香河村的富户家里。富户不富了,她还能坐着车到金陵城里,巴结上了女婿家的远房亲戚。
这回亲戚也倒了,带着女儿女婿回了刘家村,眼看一家子成了村里垫底的,饭都吃不到嘴,不知多少人在看笑话。这会儿倒好,怎么听说又是买骡子,又是裁新衣裳的,日子竟然又有了起色。
“大人的事,我们哪里知道,反正不管什么地,不都是要人伺候,伺候的好了,自然长的就好。”贾茁替青儿回了话,青儿也跟着点头。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妇人当然不满意,不满的瞅了贾茁一眼。村里人都传,这个外来的丫头,还真是刘姥姥的亲戚,跟刘姥姥一个样的精明,说话滴水不漏,哪里比得上他们刘家村的女娃娃纯朴。
“谁家不是卖力的伺候庄稼,可也没象你们家一样,这才多长时间就又不一样了。老实说你们在小东山种的,到底是什么,高粱不像高粱的,果树不象果树的。既然是新鲜东西,乡里乡亲的,也没说送我们尝尝鲜。”
贾茁苦笑,女人啊,就没有不八卦的。就算她不问,也有别人问,今天不问,明天也会有人问。
“是咱们替城里的大户人家种的,别说送了,我们自己都不敢尝鲜的。”贾茁庆幸每回收玉米,都遮的严严实实,没有打外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