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案子,有个疑犯的亲笔手迹,需要你鉴别一二………”
木冗闻说,面上很是不耐烦:“早跟你说过不要再沾碰什么案子,可你就是这个老毛病,真不知道整日与那些个凶犯和亡人打交道有什么好!!”
只从这一句埋怨,就足见木冗是真的恰同钱万千了,李陌一心里也在想着,还是钱万千心思细腻,竟然还趁着这个空当,开口让木冗帮忙鉴定笔迹。
木冗一直好奇这草丝是什么东西,如今好不容易发现李陌一认得这东西,早已心痒难耐,抱怨了两句就答应说。
“鉴别什么都好说,先叫这位小兄弟给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陌一扭头,见得钱万千朝他眨了眨眼,也是会心一笑,从盒子里捻起一些金色草丝,开口就解释说:
“此乃西洋舶来品,名唤金丝草,北国这年月或许也有,想来该叫还身草,异国人称之为南蛮草。”
“还身草?这东西有什么用?”
李陌一从钱万千的手中取过先前那烟杆子,将草丝塞了进去,而后就着煮茶的炉火,就点了起来,在递还给钱万千,催促着他淡淡一吸。
当即一口吐雾………
白气弥散开来,钱万千和木冗相视一眼,也难免惊诧之色,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这么一个用法,只是这东西看起来多少有些邪乎,毕竟从未见过。
“这草丝所浸之水,能用以驱虫赶蛇………”
李陌一一边看着确奇的两人,一边解释说,钱万千也是恍然大悟,而木冗却目光呆滞,过得许久才猛的一拍脑门,惊叫说:“原来是这东西!!”
钱万千未及发问,木冗就走到大书架旁,一番搜查之后,终于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看那书册成色,竟然还是崭新的。
“这是莆田人姚旅所著之作,名为——,共一十二卷,里头记载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多是地方风情人文土产戏乐,不一而足,这是其中一卷,想来所讲就是这草丝了!!”
木冗翻开来,顺手指给钱万千看,后者轻声读道:“某国出一草,曰淡巴裹,一名曰醺。以火烧一头,以一头向口,气从管中入喉………”
“早前有人携而种之,载入其国售之。”
“淡巴裹,今莆中亦有之,俗曰金丝醺………”
二人看到这里,不由面上一阵恍然,非但木冗,连钱万千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李陌一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认得这么生僻小门的东西。
“小兄弟可是安丘镇本土人氏?”
李陌一虽然有安丘镇上弄来的文牒,但也是心虚,当下就含糊几句说:“我家本是沿海一带的人,经常接触一些海商,所以认得此物………”
李陌一这么一说,木冗也是很快恍然,李陌一生怕他再追问个什么,毕竟有钱万千这个查案小能手在场,多说多错,万一被识破就惨了,就将那杆子接过来,扯开话题说:“老中书可敢试一口?”
木冗是个爱好新奇的,就接了过来,初时只是小口尝试,只是这烟管很长,没出气,就用力吸了一口,当即算是呛着了。
见得木冗不停的咳嗽,钱万千也觉得好笑起来。
木冗赶忙将烟管递给了李陌一,摆手说。
“这气入喉,心烦意燥,咳咳………咳咳………此物大伤,还是不碰为妙………”
………
………
此时茶壶沸腾起来,钱万千就转手煮茶,木冗将那长匣推给了李陌一。
“这东西不怎么好玩,既然李小兄弟识得,就送与你,权当见面之礼。”
李陌一本想客套,但木冗家财万贯,此老又跟钱万千兴趣相投,都是直来直往的人,也无需推脱一二,况且这杆子是镀金的,说不定能当上个好价钱,再不济也可以收藏起来。
这般想着,当即就接了过来,朝他小道声谢。
“那我就收下了………”
木冗见得李陌一也是个直爽之人,加上刚刚李陌一又有出人意料的表现,而且李陌一也不生分地跟他们谈笑,足见李陌一确实是个奇趣的人,就点头笑说。
“小兄弟你看我这里还缺什么了不成,真要有心,往后就多来走动走动,老哥哥我这里好玩的东西可多着呢………”
李陌一也是笑着点头,钱万千已经开始分茶了,三人喝了茶之后,钱万千朝李陌一使了个眼色,李陌一就从怀中取出了先前准备好的刘壮遗书,以及那些个借据,交给了木冗。
木冗平时看起来随和,可谈到正事却异常严谨,将遗书和借据放在桌上,细细查看了之后,就取来一盆清水,没说二话就将遗书径直丢进了水里………
这可是府长官邸存留的证据,李陌一也是好说歹说才从蒋大人那里借来的,入水之后,墨迹很快就化开,这遗书也就毁了………
“老中书………”李陌一正要补救,钱万千却一手拦下了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李陌一不要打扰木冗。
李陌一此时也是叫苦不迭,只能低着头静静等待,却见得木冗趴在桌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大气也不喘,过得许久才直起腰杆来。
“这遗书上的字迹与书写用力习惯,与那些个欠条上的一般无二,如果是寻常庸手,必定看不出来,不过老夫此时可以确定,这遗书确实是他人伪造的。”
李陌一得到这个结论,不由心头大松了一口气,因为能够佐证遗书是伪造的,临县上的府长——蒋大人就会重启案子,这个遗书就不能当成证据,毁了也就毁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木冗是咋个鉴别出来的,将纸张丢入水中又是什么道理?
所谓术业有专攻,李陌一不是这方面的行家,自然不懂其中缘由,就朝木冗问说。
“老中书为什么这么笃定?”
木冗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朝钱万千说:“万千,你可知道其中端倪?”
钱万千其实一直在暗中思考,但木冗这么一问,他也只能摇了摇头说:“小弟不知道………”
木冗不由有些得意起来,哈哈大笑说:“万千,没想到也有轮到老夫卖弄之时吧?”
李陌一静观一旁,只觉打趣,想来这两人平日里也没少比较,一直应该是钱万千占据上风,今日却是轮到了木冗的专长,他自然是有些扬眉吐气。
“字迹上几乎没有出入和左右,符合书写用力习惯,起承转接也很没什么问题,但老夫反而有些疑虑,因为就算是同一个人,心境不同,写字也不尽相同。”
“这遗书上的字,写得有些潦草和仓促,想来心态有些急躁,如果写的是欠条之类的,输了钱,心情躁动不安也是理所应当,可从遗书内容看来,他是含疚于心,畏罪自尽,这种急躁就说不过去了………”
木冗这么分析着,李陌一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钱万千与他可以成为忘年之交了。
虽然这个老中书老是劝诫钱万千,让他不要在沾碰什么凶案,可从他对字迹的分析来看,这个木冗的推理能力也是很是出色,而且他通晓百家,见多识广,对天下各处风土人情和物产,都了如指掌,这样的人,对于钱万千来说,简直就是一本活着的百科全书!!
“所以木老兄你借此断定,这遗书上的字不是临摹,而是从其他地方拓印下来的?”钱万千也抓住了关键,双眼炯炯地试问说。
“万千也看出来了?不错,这遗书上的内容确实是从其他地方一个字一个字拓印下来的!!”
李陌一也不由一阵恍然,难怪木冗要将遗书丢到水里了………
木冗见得李陌一这么神色,不由问说:“小兄弟可是看出其中原理了?”
李陌一点了点头,组织了一下词汇,这才开口说。
“如果是拓印而成,墨汁中的冰片等添加之物,会被纸张隔滤过一次,而这些东西是保存墨汁,凝固墨迹之功效,这些物质被隔滤过后,将遗书投入水中,墨迹就会快速散开,而水面上也不会留下油层,小子说的可对?”
李陌一是用过那种拓印纸的,当年好奇心驱使之下,无意之中了解过那拓印纸的原理,正档口也恰好用上了。
木冗和钱万千也没想过李陌一会知道这些,因为就算是十年寒窗的书生学子们,也都不会在意这些个歪枝末节的东西。
如果不是像木冗这样的大收藏家,需要舞文弄墨,时常保养和修复字画,试问谁会知道简单的墨汁中,会添加这些个东西?
有些文人雅士对文房四宝很是痴迷,所以,还会在其中添加各种香料,使得墨汁能够充满香气,外人是不太能理解的。
李陌一分明干的是查案的行当,不是读书之人,却能够知晓其中奥秘,这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万千,你说的没错,这位小朋友确实是个奇趣的人………”木冗压低了声音,朝钱万千这么说。
木冗曾经是个身居高位的,又是个大收藏家,但为人却很有趣,所以他对李陌一这种带着高深莫测光环的奇人异士,自然是另眼相看的。
钱万千对李陌一大力举荐,李陌一又展现出自己的特质,木冗能够认可李陌一,也就顺理成章了。
………
………
从木冗宅邸出来之后,李陌一就带着木冗的鉴定结果,直接来到了临县上的府长官邸,希望那蒋大人能够重启张氏案子,以免夜长梦多。
钱万千虽然有心要将案子交给李陌一,并帮助李陌一,认为李陌一是个值得培养的人,但他出言拒绝过白壬音,不再沾碰这个案子,所以就留在了木冗家中。
木冗是个很大方的人,那套杆具是高价搜罗而来,他却是说送就送,为了节省时间,还用府里的大轿,将李陌一直接送到了临县上的府长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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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顺势就应承了下来,一路上还跟轿夫打听了不少关于木冗的轶事。
然而轿子到了临县的府长官邸门口,却咋个都不动了,只好停了下来。
李陌一掀开轿帘子一看,府长官邸前头竟然人头涌动,喧嚣熙攘,隐约还有男女号哭的声音,最前头的一群人披麻戴孝,手上捧着灵位,在府长官邸前头正喊冤!!
那轿夫也是个有眼力的,木冗很少这么礼遇别个,足见李陌一在木冗心中的位置,所以他也不敢直接将李陌一丢下。
李陌一在轿子里头观望了一小会儿,那轿夫就打听清楚情况,朝李陌一说:“李先生,前头是刘氏等好几家受害人在击鼓鸣冤,说是贡生吕不伟家的娘子,是个害人女魔头,要蒋大人为他们昭雪伸冤呢…………”
“这么快!!”
李陌一之所以今日一早匆匆请动钱万千,到木冗那处去求助,就是为了尽快定夺这个案子,占据名义上的主动,谁想到这些盗匪细作竟然也这么迅捷,几日前才开始散布消息,今日就联合受害人告到府长官邸来了………
以蒋大人的脾秉,发生这样的群体事件,李陌一再想为张氏翻案,可就难了………
“老哥们,这是木家的轿子,侍卫不敢阻拦,咱们从后门进去………”
通常来说,府长官邸是一座封闭的建筑,这年月是没有后门的,只是后来,为了方便出入,才偷偷开了个后门,许多想要巴结县差的人,想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就从后门出入。
那轿夫本来就将李陌一视为高人,如今听得李陌一要从后门进去,就更是佩服,因为只有深谙差场之人,才晓得有后门这种暗规则。
事实上李陌一也不知道道府长官邸有后门,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只是想着安丘镇上的有后门,这临县上的也应该如此。
两抬轿子很快到了后门,轿夫就上前去敲门,或许是侍卫们都在应对前面的动乱,过得许久,才有个四五十的老妈子来应门,听说是木府的轿子,也不敢擅自做主,赶忙通报回去。
这才一盏茶的功夫,竟是蒋大人亲自领着众位侍卫以及大小吏卒,浩浩荡荡到后门来恭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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