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白答应设法让他和李元丰明天见面后,关了大门。
此后,他手放在信纸上,久久地沉思起来,当时的心情难以言表。
——李语。
宋大白做梦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说不定自己看到信件时的那股不安就是一种预感。
…………
——在李元丰的悬疑故事中,李语是个小侍卫,这个人早就亡去了。他在各地破获了诸多怪异的悬案,而在那些悬案中又发生了许多悲惨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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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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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朴田是个丑陋的老人。
他瘦削、中等身材,头很大,显得不太协调。秃顶,左半边脸黑了一大片,估计是火灾留下的创伤。
“早。”
他的声音和昨晚官邸门前的一模一样,沙哑无力,“我是朴田,府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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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东街上的一座寻常客栈,附近屋舍林立,东面一里外就是的府长官邸。
一大早,宋大白二人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老人的房间,出来迎接他们的朴田笑得有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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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我是李元丰。”
李元丰与人见面时,都是这样打招呼的。
他丝毫没有被老人的容貌吓着,指指呆立在旁边的宋大白,“这位是宋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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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们特地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请坐,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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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坐到木椅上后,老人放下右手握着的拐杖,将客栈的小二叫了过来。
“叫他们送些茶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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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样子,一定吓着你们了吧?”朴田坐在他们对面,用右手摸摸黑乎乎的脸颊,“大夫让我继续治疗,说这样,烧伤留下的疤痕会小一点,但是我太想继续住在医馆中,便拒绝了。”
李元丰直直地看着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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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田继续说下去:“曾经因为脑子受到撞击,治疗了好几天,左脸上这些疤痕就是证迹。大夫说如果不当心,很有可能连话都说不了。”
“真是太痛苦了。”
听完李元丰的话,老人紧锁的眉头上又平添了些许褶子,缓缓地摇摇头。
“让我感到难过的就是自己竟一点也没有觉得痛苦。”
“这话怎么讲?”
“因为我根本想不起来——大火的情景了。连自己以前的模样也记不得了。因此,怎么说呢?我并没有一种‘失去’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心境,反正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但同时,我又感到自己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活下去,一天比一天焦急。”
…………
朴田拿起桌上的旧茶水,顺手递到嘴边。刚喝了一口,便被呛住,不停地咳嗽起来:“对不住。”
他将茶水吐在毛巾上,随后又喝了一口,闭眼片刻。
“你们看,我已经不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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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停片刻,他又开口说起来,“我身体不好,估计活不了多久了。现在,我根本就不想长生不老,但同样是亡身,如果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过去了,总是让人有点抱憾啊。”
“那是当然。”
李元丰的表情有点奇怪,他两肘抵在木桌上,微微拱着背,“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的确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了。至于文字、常识等,还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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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怎么说?”
“说像我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可能是脑子撞坏了,不好使了,至于为何如此,大夫也说不清楚,总之,对于过去的事情,就是记不起来了。”
“那你就继续接受治疗喽。”
“大致治了一下,反正我也没指望能完全痊愈。”
“那是为什么呀?”
“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不太相信大夫吧。”老人眯缝着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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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没有调查一下你的身世吗?”
“算是调查了。我询问了十里城中,各个街道上的公知老人,还去了好几个人多的地方见人就问。”
“没有任何结果吗?”
…………
“是的,他们没人认识我………”
…………
小二将茶水送了过来。
朴田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
随后,又倒了第二杯。
在这一过程中,他始终翻眼注视着对面两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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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就讲一下自己冒昧要求会见府长大人的原因。”
“这个,我已经听大白说过了。”
李元丰眯缝着眼睛。他的眼窝有些凹陷,眼皮下有些黑晕,“大白说这件事同一个叫李语的人有关。”
…………
…………
朴田默默地点头回应。他的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空木椅子上,那里很随意地放着一本书。
…………
“那就是你一直提到的手记?”
李元丰问说。
朴田又默默地点点头,用右手拿起那本书,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翻起来。
…………
“上面讲述的是去年8月的事情。这个对我好像挺重要。因为我听说当卫所队卒将我从大火中救出来的时候,自己绝绝地抱着这本书,倒在地上。逃离房间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拿,包括行李和银子,但却没有忘记这玩意。说不定,那天,我曾一度安然无恙地逃离房间,后来为了取这本书又冲进去了。”
“原来如此。”
李元丰直直地看着他手上的那本书,“听说你是看见这个手记后才知道自己叫朴田的………”
“是的。”
…………
“里面的笔迹也是你的吗?”
“现在即便能够比对笔迹,也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左撇子……”
“那又有什么影响?”
“难道两位没有注意到吗?”
说着,老人用右手指指左腕,“现在,我的左手残废了,即便想握笔也握不住了。”
“是这样——那也是大火造成的?”
“不是。在那之前,我的左手好像就残疾了………”
“这么说来,去年,在那本手记完结后,你就遭遇过一些什么?”
“应该是这样——前几天,宋大白收到我的信件时,是不是读起来很费劲?那是我用右手,费了大力气才写完的。”
朴田合上手记,喝了一口新茶水,重新打量着李元丰,“我是偶然中听闻到府长大人的……”
…………
“等等,打断一下,请你不要喊我‘府长大人’,叫我李元丰就可以了。”
朴田则尴尬地笑笑;李元丰挠挠头。
“那我就喊元丰了。”
…………
老人换了一个叫法,“你听说过李语这个名字吗?”
“李语?”
“木子李,话语的语。”
“别急,让我想想。”
李元丰歪着头,看看宋大白,“大白!!你知道吗?”
“不知道。”
…………
“你们都不知道吗?”
朴田叹口气,“等你们读完这篇手记,就会明白了。以前,我是个看管人,负责看护一个老宅子。而那个宅子以前的主人好像就叫——李语。”
“是吗?你的意思就是说,李语建造了那个老宅。好像叫——狗肉坊吧?”
…………
“手记中是这么写的。”
“是吗——那么这个李语到底是何等人物呢?”
“好像是个学者。曾经是十里城龙门学堂的副大士。”
“是龙门学堂吗?”
…………
“本来,他是作为独合院修建的,后来卖给他人后,我才成为那里的看管人………真是的,我觉得与其这样叨叨,还不如你们自己看看这本手记。”
说完,朴田将手中那本书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
李元丰又提出一个问题:“有其他人知道这本手记吗?例如医馆的大夫什么的………”
“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们好像看过。因为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喊我朴田。”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弄清你的身世吗?”
“是的。”
老人用满是皱纹的双手捂住脸,“他们老是缠着我问——手记中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当时弄得我莫名其妙。即便后来我读了一遍后,也依然没有缓过神来。我越读越觉得那里面的内容不是真实的记载,而是一个故事。”
“故事?”
“说不定那是我用朴田这个人为主人公,写的一个故事。听完我的意见后,大夫们似乎也认同了。连我自己也一个劲地希望那就是凭空虚构的故事,因为那里面的内容,该怎么说呢?”
顿了顿。
“………太恐怖了。我希望并没有那种事情发生……”
“原来是这样。”
李元丰抄着手,靠在木椅背上,“可是等你看完我的故事后——你也知道,我的故事是以事实为基础的——就不得不否认自己的想法了。因为在我的故事里也出现了‘李语’这个人名………我的推测没有错吧?”
“是的。”
“那么,朴田老先生,那本手记中到底记载了什么内容呀?”
…………
“这个………”
老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用右手将桌子上的手记推到李元丰面前,“不管怎样,你能否先看一遍?然后,我想听听高见。这个手记写得比较长,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李元丰默默地点点头,伸手拿起手记。那是一种常见的蓝皮厚纸本,手掌大小,封皮上到处都是焦黑焦黑的。
“那上面记载的是去年8月1日到4日,发生在狗肉坊的事。”
朴田喝着新茶水,说,“你们大致也能猜出个一二吧?”
“难道是凶害案?”李元丰脱口而出。
朴田老人无力地垂下眼皮:“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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