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风几说个什么,寂之就会接过话茬,开个无趣的玩笑,安正窃窃偷乐,而风匕则装聋作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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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久以前,他们还是同一小队的人,但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小队呢?
这帮人是靠什么维持着的呢?
真的很难想像。
因为我过活的年月和环境与他们相差太大,虽然我看不惯他们,其实自己年轻时,说不定也一样让上一辈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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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他们四人移步到隔壁的会客房。当时是晚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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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田老伯,你也过来呆一会吧?”
风匕冲着刚刚将桌子收拾停当的我招招手。
他独自坐在北窗边的木椅上,喝着茶水。
其他三人则坐在中间木椅上。放在那里的两坛酒已经被他们喝掉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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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叫卡洛的狗在哪里呀?”
风匕将茶水一口喝尽,又取来个新的酒杯,问说。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回来后还没看到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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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椅那边,三个醉汉大声叫嚷着。
整个屋子越发显得闹哄哄的。
安正拱着背,目光盯着地面,或许他还在熟悉这里,一脸呆愣地来回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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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这么多人来,它可能害怕,躲起来了。不管怎么说,自打我来到这个宅子,一下来四个人,还是头回碰到———哎呀,不好。”
我接过风匕递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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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宅的内部装潢有点奇特。”
风匕大致地看了一圈,“黝黑的墙壁配上红黑的地面,二楼好像也是这样。整个宅子统一到如此境界,这可不多见。”
“你说的没错。”
“窗户也全部固定死了。”
风匕面朝窗户,抬起右臂。
他把食指放到木窗框上,从上至下,画了条直线,“而且,所有的窗户纸都是黑色的,在白天,会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如果习惯了,就没什么。”
“也许这都是李语大士的个人喜好。会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这个………”
我歪歪头,盯着木窗框上的那条直线,“我不太了解李语大士的喜好,倒听说过一些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对,该怎么说呢?他有点孩子气,平素里喜欢设置一些机关。”
“机关?”
“就是秘密通道呀、暗室之类的机关。”
“原来是这样。”
风匕兴致大好,叉起双手,“这个老宅里,有没有那样的机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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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回答,木椅那边传来一声大叫,“我受不了啦!!”——是风几。
他倒上满满一杯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大叫起来:“我受不了啦!!”
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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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那个臭女人………亡身最好。那样的女人………”
他怨气冲天地骂着。
寂之则在一旁安慰:“算了,算了。”然后眯起眼睛,擦擦鼻子上渗出的汗珠,“真热呀。”
他卷起袖子,站起来,冲着这边喊起来,“老伯,能不能把窗户全打开通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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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周边窗户全打开之后,我又回到风匕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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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几大少爷,是不是有些失意了?”
我故意称他为少爷,带有很强烈的讥讽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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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意?”
风匕喝了口杯中的酒,苦笑一下,“你这么说,也可以。最近他只要喝醉,就是那个样子。”他大作地耸耸肩,压低声音,“虽然这样讲我堂弟,太不合适了,但我觉得失去自我的人是最丑陋的。”
风匕的话语十分严厉。
从这些话中,也能感觉出他很自信——不管是失意,还是喝酒,都不会失去自我的,“他不是在喊‘小兰’吗?她是我们过去小队里的一个同伴。”
“是这样呀。”
“她很好说话,人长得也蛮漂亮的,就是太轻浮了。”
“轻浮?”
“简单来说——她和隐楼里的那些女人没什么差别,好像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
“不光是风几,其他家伙也迷上她的。”
说完,风匕又大作地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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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思乱想起来:别看他动作大势,若无其事,像是说别人的事情,说不定也是全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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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6月的时候,小队之所以要散,也是被她害的。”
“她听信京都一位公子哥的豪言,抛弃大家,还和风几一刀两断了。风几痛心不已,领头人没了,小队也就无法继续下去,只好散了………”
“那可太不好了。”
“本来,风几和寂之都想把咱们这个小队逐步壮大,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最难过了。这次出游实际上就是为了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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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个禅坐小队中,风几是领头人,安正说起来是个二手子。
但听风匕讲,在小队的所有人中,他只会瞎闹嚷,说得严厉点,就是个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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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你不打算将这个禅坐小队壮大吗?”
“不,我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风匕扶扶下巴,微笑着,“即使小兰不走,进入大士院后,我就打算离开小队了。”
“我想阅得几本天下奇书,那才是我的夙愿,如果可能的话。”
“明白了。”
我点点头,将剩下的酒喝完,“对了,你们明天干什么?有没有安排?”
“也没什么安排。”
风匕抽了一下鼻子,摇摇头,“李语大士的藏书放在哪呀?”
“在那边——大厅对面的大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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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的宴会依然继续着。
我又从厨房拿了坛酒,送过去,然后便丢下他们,离开会客房了。
就在那时,听到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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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买的,还有哟。”
风几冲着寂之或安正叫嚷着,“过一会,把那玩意拿过来。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没事的!!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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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并不明白什么意思。即便明白了,我也不会多管闲事的,最多也就叹叹气——随他们折腾,只要不把这宅子拆掉就行。
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我肯定不会严加看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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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已经是夜半天了。
黑狗卡洛呆在我的卧榻上,缩成一团。大概是因为今天客人太多,受惊了………看来刚才我的推测是对的。
我摸摸它的脊背,卡洛顿时抖抖黝黑的身躯,一反常态。
也许好久没有喝酒了,肚子有点涨,不舒坦。
为了不那么难受,我朝左侧过身体,尽量不去听会客房内传出的年轻人的叫喊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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