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有谁要?一颗百年生人参一千石粮,数量不多,要换的赶紧来。”
“粮食不够,布匹也行。”
“各种草药,珠宝,也要。”
“银子不要,只要粮食。”
各种声音都是非常嘈杂,买卖一始,双方就是你来我往,讨价还价自不必提。
而卫布善并没有守在自己商号不动,在人群中四顾游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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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听,多看。
这是他现在最大的宗旨。
听了一气,倒是果然颇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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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就是这一次小市的重中之重。
不论是带着马还是毛皮,或是珠宝、人参这一类稀罕物来买卖的,交换的中心就是粮食,其次是布匹,草药一类。
除此之外,便是要银两。
以往还很受欢迎的各类杂货,这一次却是买卖量有限,问者寥寥,根本没有多少人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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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国遭了大灾了不成?这些异国商人别的不要,只要粮食,真是要了亲命了啊。”
吴大满头大汗,指挥着伙计不停的和那些异国商人交谈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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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合胜准备了不少杂货,自也备了不少粮食。
不幸的是,那些杂货出价者不多,买卖成功的更少了。
幸运的就是粮价猛涨,卖价比大合胜的进价要高,不管是换来的马匹还是现银,再出手了又是一层利。
算算这个月的小市不仅不亏,还大有赚头,可以补上不小的亏空,吴大虽然嘴里骂骂咧咧,忙的满头大汗,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
张元宝和店里的帐房,还有大小伙计们也忙的很,各人脸上全是笑容。
卫布善心里自然也是个乐,不过他并没有把今日赚的这点银子放在眼里。
这样赚来,等他临了进棺材也就攒个几十万两,而且如浮萍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某个大人物,一阵风一来可能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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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到的,是把大合胜做大,直至根基稳固,富可敌国。
至于更多的,卫布善没想太多,他生来就是得做商人的,追利之求是刻在骨子里的,除此之外,他想不了太多。
今日的事,眼前的买卖情形,叫卫布善觉得隐隐有一些不对劲。
…………
———往常小市的文字记载,卫布善也寻了一些。
粮食肯定是买卖大头,但茶叶,油,盐,布匹,甚至泡菜,还有那些铁器,都是买卖中的大货。
可这一次,异国商人们却是转了方,除了粮食之外就是要布匹,草药等物什,这事情,从内里现着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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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布善一边转悠,一边思索,不当神就闯到了不该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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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伸手挡住了他:“喂,什么人,不要在这里转。”
“哈切———”
卫布善打了个喷嚏………
可真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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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他的是一个穿着皮甲,戴铁盔的异国兵卒。
趴鼻子,腮帮子上的肉不少,下巴上全是胡子———寻常的异国人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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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异国人大肆喝着,在他身后就是监市差,此时正盘腿坐在一张椅扎上。
一个画师正替那个监市差画像,似是觉到卫布善的目光,那个监市差转头看过来。
微微一笑,开口说:“小伙子,你看本差的画像怎样,画的像是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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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穿着绸缎的棉袍,边带上饰着十几颗宝石,脸的皮肤也较白,胡须也修剪过,也可算是俊人一个。
怪不得在这场合还叫了画师过来画像,看来是个臭美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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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布善还不曾答话,那画师就不屑的说:“他一个商人,怎么识得画的好坏?大人,你问错人了。”
若是这画师不说话,或是说话客气些,卫布善也就随口来上几句就算了,然后赶紧走人。
———只是这画师出言不逊,身上还有一股子文人特有的傲气………亦或是酸气。
那般眼高于顶,看不起商人的姿态,实在叫将将学会识字的卫布善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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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的水准,画画山水不错,意境尚可,不过论人物肖像么,大有问题,说实在的,在我眼里,和小娃娃乱涂鸦也差不多。”
“胡说什么你?你这浑身铜臭味的也懂什么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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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
画师一下子站起身来,脸已经气成了猪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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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不得他气,这画师确实是文人,只是四十过半还是个老童生,这一世能不能考上秀才都难说的很。
读了一辈子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不愿做商人,更不必提当帐房,开堂授徒他本事又不够,没秀才身份人家也不认。
他这样的,要么从医,要么学画。
这画师就是学了画,好在天资还像个样,学了几年就以画画谋生。
山、水、鱼、虾皆能画,最擅长的还是人物肖像,若非有点名气,这异国监市差也不会花了重金请他。
…………
———卫布善的话,实在是叫这画师不能忍了。
卫布善冷冷一笑,说:“我这商人画画也未必不如你,只是不便拿这事当饭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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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你来!!!”这画师怒极,指着眼前画板说:“你大可来试一试,到时才知道这事没有你张张嘴这么轻巧。”
…………
二人顶牛,一群异国商人却是看呆了。
那个异国监市差到现在才回过味来,也对卫布善说:“小伙子,既然你惹怒我的画师,你不画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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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可以画,你何必拿话来威迫。”卫布善落落大方坐下,看看那些画笔颜色,皱眉说:“我不要这些,监市差,你叫人拿点炭条来。”
———小时的卫布善骗得饭来,肚饱之余,无二的爱好便是拿个石条在土里划来划去,倒也偶有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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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面现讥讽,说:“牛吹大了,现在开始装模作样了?你是哪家的小东主,赶紧叫上你的人一起来向我陪歉,这事就算了。”
监市差也有些不悦,他们这些异国贵人本来罕会画肖像画的,这些年来一直与北国贸易。
———不少异国贵人也习得了北国这边的惯例。
喜金玉,爱珠宝,连士大夫喜欢肖像画这习惯也学了去。
这贵人又是个爱俏的青年监市差。
此番定下主意要好好画一幅画,回去后好好炫耀一番。他对卫布善的印像极好,也是觉这北国少年气质不凡,长相平平,是以和颜相待。
但如果卫布善坏了他的事,监市差也是会翻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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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布善很笃定的说:“只管拿炭条来,若画的不好,甘愿受罚。”
“拿炭条来。”
监市差半信半疑,还是下令从属去找些炭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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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炭条自是好寻,很快就有人抱了一堆过来。
…………
卫布善很仔细的在其中翻捡着,找了几根“头圆”的和细的,又仔细的轻轻打磨,将几根细的打磨出细尖头来。
他这番作派引了监市差的注意,一群异国商人都很感兴趣,围拢着看。
…………
市场上的买卖正如火如荼,倒也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小小角落,卫布善也由此可以安心作画。
他用了一张新的画纸,定好,再又仔细观察了监市差一番。
然后落笔。
…………
先用“头圆”炭条画出大致的轮廓和阴影部份,然后用细炭条充实完善细节。
卫布善画的很快,独骗多年,他小时实在没什么好玩的,这个爱好一直随他多年。
———天上地下,就少有他没画过的。
…………
现今,用来给监市差画肖像,自是足够了。
…………
卫布善笔下又快,不到半个时辰,在这人声鼎沸的市场中。
———一副精致的黑白人像画就全新出炉了。
…………
看着画像,卫布善也是松了口气。
…………
“像,太像了!!”
画作一完,就已经有人诧叹起来,几个护卫看着卫布善手中的画,又看向他们的主子,连连大赞起来。
…………
那个画师已经面色如土。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浑头的商人小子,绘画上居然是如此的天才。
画作之美,肖像之神似,和他的画作真是有天渊之别,两者相差太远了,简直不可比。
…………
“快点拿给我看。”
监市差已经坐不住了,一阵抓耳,一副猴急的样子。
卫布善忍着笑,将画递给了他。
“啊?啊?啊啊啊?!”
监市差卫大了嘴,像是被雷劈过的土蛙,两手拿着画,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石化状态。
…………
———从构图到着笔,描绘细节,整个画作都是立体至极的。
简单来说,就像画中人活了一般。
…………
监市差手持画像,叹说:“像,太像了,这就是我,英武的我。”
卫布善忍不住了:“噗咳………”
…………
…………
监市差先是一阵诧呼,接着就是摇头晃脑的欣赏起自己的画像来。
这话,说是像画中人活了一般。
差的那么一点,卫布善就是特意美化几许………
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监市差几乎是完全陶醉在这画作里。
足有一刻钟,两眼都舍不得离开这幅画。
…………
…………
“来呀,拿一株百年人参,十两黄金,替我好好谢过这个小伙子!!”
最终,监市差还是放下画作,吩咐人立刻到大同寨找一个裱画师傅来,监市差要现场看着人裱画。
反正小市到深晚才结束,时间足够。
…………
对卫布善,监市差则是开出了叫人难以想像的赏格。
———所有物什加起来,恐怕要近一千银子!!
…………
“你不要嫌少………”监市差宝贝一样的抚着画,对着卫布善呐呐说:“我这监市差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这一次弄了这些物什,已经给了你不少了。”
“物什?”
卫布善正在沉思。
———这次小市,为何粮食格外的重要?
赏黄金、珠宝,甚至是百年人参,却独独无粮食。
…………
那边监市差却有些不高兴了。
在他看来。
———卫布善太贪心。
…………
监市差秉气非常直率,想到便说:“小伙子,本差可没有说假。我知道有一支异国大队正在北国西境进犯,但我们异国贵人可从来不说假话。”
“那也未必………”
卫布善心里下意识就想这么说,不过想到对方身份,还是把话收了回去。
…………
下一刻。
一道闪电直纵脑海———
…………
“我真是猪脑子………”
卫布善怨不得给自己一拳。
…………
———异国大队,就是那支“陌尘”大队。
…………
十多天前的北街法场,卫布善是去了的。
心下正盘算着买招兵马———救恩人。
不料,被人捷足先登,只得作休。
但自此事儿之后,卫布善也闻听了周边的消息。
…………
…………
异国商人也不傻,眼光很准,脑子很清楚,知道战事一起,什么都是虚的。
粮食紧缺,布匹,草药,这些才是重要的物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