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枝咬月,时至中夜。
探博场上的客人在娩娘的几番拖延之下已然耗尽了耐心,场上嘈杂一片吵得人头昏脑胀,醉极的酒徒面红耳赤地对峙,恨不能将对方撂倒在地,拳打脚踢狠狠泄愤才好!
\"现下都快子时了,怎的人还不出来?娩娘莫不是在诓我们?\"
\"快叫娩娘出来!快把她给我叫出来...\"
尽管朝廷封了京城的城门,疫病仍然侵袭而来,且长久封城实非良策,不攻而破是迟早的事。
近来街道上的摊贩行人少了许多,唯恐染上了疫病不治而亡。
能在宵禁之时仍通宵达旦行客不绝的也就只有这象棚,此时来这里的,要么是要钱不要命,窘困至极的穷人,要么是有权有钱,只要快乐不要命的官贵。
说他们不要命,倒也不尽然,至少在这干等了半宿,终于害怕起来,纷纷嚷着要找娩娘算账。
这些客人们一个个酒气喷薄,面色涨红揪着美姬质问,场上身强体壮的狎司都快控制不住情势了,与客人们的小厮扭打作一团。
还有的四处扔掷杯盏盘碟,檀台上的舞姬被砸的头破血流,有得甚至当场毙命!
正在这时!
场上响起琴音,探博场上的客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口中的谩骂,扬起头往上望着。
就算是这里的常客也未曾想到探博场顶上的汉白玉莲花吊顶竟是可以动的!它还在慢慢下移?
不等众人惊诧,又一声琴音吸引的场上所有客人的注意,这琴音正是来自那莲花顶上!
难听至极!便如那清晨的鸡鸣卡在嗓子里一般嘶哑,又如劣等铁器相撞一般刺耳,惊得场上的客人不由捂住耳朵!
莲台之上,姜姒细眉蹙着,紧抿着殷红的唇瓣,委屈巴巴地看向对面拨动琴弦的晏绥宁。
天呐!这叫她怎么和啊?
晏绥宁自知琴声不堪入耳有些羞窘,白生生的脸上飞上一抹薄红,讪讪看向姜姒,见她苦着脸,又改了脸色瞪了眼过去。
不准嫌弃!
这首曲子定的是凤求凰,拟音凰凤和鸣之声,起调和缓舒然,天地自在,晏绥宁学琴之初对这曲子颇感兴趣略有涉猎,后来学了一阵子实在太难,便不曾再学。
如今临上场搜肠刮肚也只想起这么一首,她隐约记得好像是这个调,谁知弹出来竟然这般尖利刺耳。
她调子起忒高!姜姒纵使琴技非凡也不能生生接住,更何况她如今弹的还是未曾摸过的箜篌!!!
此刻着实是头大,一时半会儿还真接不上,晏绥宁见她未有动作,疑惑地望过去。
怎得不跟?不是说我弹琴你和音的嘛?
姜姒自是懂她的意思,心说,你自言琴技差也没说差到这种地步啊!
啊啊啊!人都要疯了呀!
场上一时寂静下来,只余晏绥宁断断续续,吱呀呀的琴音,娩娘在雕栏处以扇掩面,当真是没眼看啊,没眼看!好一阵儿才缓过劲儿来,趁着寂静,命身后的狎司赶快派些人手,下去将那死在场上的舞妓拖走。
心想着还好这两个姑娘皮相骨相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年纪稍大些的那个身段好得连女人都艳羡,小的那个一双桃花眼明眸善睐,水灵灵的,便是不露面也能勾的客人们神魂颠倒,只求客人们看着美人的薄面消消气,可莫要再打砸她这瓦楼的物什。
晏绥宁见场上寂静的有些异样,独独自己的琴音尖利刺耳洞破天际,心里直打鼓,连带着拨弦的手指犹豫起来,琴音也如悬泉戛然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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