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着,一动不动,住宅之内,忽然间索然无声,然后,似是水珠滴落之声至地板传来,稻叶一铁不觉朝下看了看,原来是自己的血。身体已经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稻叶不觉苦笑一声,涩声道:“新阴流奥义,果然厉害。能死在像你这等高手之下,也算是我的荣幸。在我临死前,能否告诉我你的姓名。”
玄之介转过身,冷冷道:“比古玄之介……虽然在下与你并无仇怨,但这是我的承诺,觉悟吧!”说罢,缓缓将刀举至头顶,同时悄然看了一旁的月舞一眼,然后,目光一冷,正要一剑斩下,不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月舞却冲过来挥枪挡下了玄之介的这一剑。
终归还是过来挡了么?玄之介默然看着月舞,而月舞,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只听她哽咽地哀求着:“够了,已经够了……”
内心的抉择,终归是放弃仇恨;一直的痛苦,终于在此得以化解。稻叶苦笑着看着月舞,自讽道:“你肯原谅我吗……哼……居然被一个少女救了一命,真是讽刺啊。”
玄之介能够感受到月舞的痛苦,他知道其实月舞一直都活在这仇恨的痛苦中,不知该如何抉择。报了仇又怎样,死去的人,也不会重新活过来。或许,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乱世的悲剧,没有谁与谁之间就存在着什么莫大的仇恨,都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玄之介无不感叹这世态炎凉,他默默收起刀,向远方望去。
这时,屋外忽然匆匆匆跑出数十人进来,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稻叶的护卫。只见他们团团将玄之介和月舞围住,以刀刃相对,而为首的一个护卫,则将稻叶小心搀扶着,恭敬道:“在下护主不利,请求大人惩罚!”
稻叶此刻的表情是极其的复杂,他看了看月舞,眼中闪过多种异芒,又看了看玄之介,同样也是复杂万千。最后,他大声对护卫们说道:“他们是我的客人,谁也不准动他们一根毫毛,全部给我退下!”
“这……”护卫长犹豫了下,不过终究什么也没问,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稻叶的目光此刻和睦了不少,他看着月舞,正声道:“我错手杀死你父亲,是我之过。但是你父亲为了维护武士的尊严,却也死得其所。今日之事,就此结束。若你以后还想为父报仇,我随时恭候。”
稻叶转而面向玄之介,正色道:“比古玄之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武学境界,我佩服你。如果你不嫌弃,请务必加入我方阵营。”
玄之介不觉沉默了,前一刻还是生死相争的敌手,这一刻竟是冰释前嫌,稻叶一铁,果然有大器量。玄之介淡笑一声,回绝道:“实在抱歉,在下目前并没有当武士的打算。事情已完,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荣我们就此告退。”
稻叶有些惋惜地看着玄之介,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你们走吧!”
玄之介拜别稻叶后,便和月舞一同离开了稻叶的住宅,看着他们远处的身影,稻叶不觉心有叹息之意,终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三道刀伤,半响,却是不觉淡笑了起来:“原来从一开始,你都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由于有稻叶亲口承认比古玄之介和月舞是自己的客人,所以他们几乎没有收到任何阻碍便离开了曾根城。现在,报仇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两个人都如释重负,他们来到曾根城外的一条小河边,以水拭脸,清洗着这一路来的风尘。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玄之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忽然这样问道。
月舞沉默了很长时间,如今仇已报,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当多年的心愿已了,可使接下来的人生却又为何感到迷茫?忽然感觉,自己这多年来为了报仇而活,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玄之介见她良久都沉默不语,于是从身上拿出五十贯钱,塞到她手中,轻声道:“月舞,你接下来就好好生活吧!不要再为仇恨而痛苦,去做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女人。”
月舞看着手中这五十贯钱,不觉朱唇轻咬。多年的心愿已了,如今再无牵挂,那么,是否该有一个新的开始呢?原先只为报仇而活的自己,这一次,是否也该为了自己的心愿而活呢?月舞不觉将拳头紧了紧,良久,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正色道:“比古大人,请让舞好好跟随大人吧!无论您走的是什么路,无论您要去哪里,请让我与您一同披荆斩棘,让我见证您这不平凡人生吧。”
“舞,你……”玄之介全身一震,心头突地一热,看着月舞俏立的身影,感受着她那坚定的决心,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身逢乱世,知己难求,玄之介压抑着心中这热血澎湃之意,正色道:“我要走的路,将会非常艰辛,而且,还会伴随着极大的危险。或许,你会为此丧命也说不定,即便如此,你还是愿意跟随吗?”
月舞心中也是这般热血澎湃,她的目光充斥着无比的坚定与决心,艰辛算什么,危险算什么,乱世中,能为知己死,今生足矣。月舞用力地点点头,决然而道:“我愿意!”
“好,好!”无需振奋人心的豪言壮语,因为这份决心与承诺,就是为之最好的点缀。玄之介轻轻握住月舞的手,正色而道:“今后,就多多麻烦你了。”
“嗯!”……
乱世中,得一知己,当真乃人生一大快事。玄之介深有这种体会。前方不远便是井之口之町,玄之介准备在此大肆采购一翻,备足粮水,因为接下来去箕轮城的路上,将会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没有像样的町镇可供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