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实在找不到,也只好忍痛割爱了。”玲珑开玩笑地说。
(二)
整个下午,安妮都再无心思工作了。她的脑袋里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就像一张张被撕碎的小纸片,杂乱无章地出现在她脑袋里。她实在不想去想这些,可是这些烦人的碎片总是强行出现在她的思想里。这让她根本无法专心工作。
大姨妈推迟的事情让她很担心,很害怕。玲珑的房子的事情,又让她多了一些其他的想法。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或者说,因为一些她似有若无的想法,她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干脆搬去和她一起住。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冲动了?有没有这个必要?自己真的是因为这个房子好,就要去把它租下来吗?她知道,不是这样的。那么,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
她觉得她的心底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让她产生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个魔鬼洞悉了她心底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这个魔鬼在操纵着她的大脑。她想挣扎一下,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为,她正努力地和这个魔鬼在做着斗争。她不知道,最后,谁会战胜谁。
她心不在焉,敲击键盘的手指屡屡出错。她知道,这样的效率怎么能按时完成工作呢。看来,今天又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付出代价了——那就是又要加班到深夜了。除非她不想要这份高薪的工作了,那样,她就不必在如此心烦的情况下,还要逼迫自己完成这些工作。可是,她不想失去这份高薪的工作,因为,她觉得,这份工作已经让她失去太多东西了。如果再把这份工作丢了,那么那些失去的东西不就白白失去了吗?
“不,不能这样白白失去。”每当这个时候,心底的魔鬼就会跳出来告诉她。
这样的情况在这段时间里频频出现。
安妮每天都在这样的纠结和不安中完成那些她觉得枯燥又乏味的工作。她每次都用同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工作,是为了钱和生存。
安妮又是今天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这段时间,她成了公司里加班最晚的人。不过,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又或者,她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如果自己不胡思乱想,认真工作,其实这些工作本是可以在上班时间完成的。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走出了公司的大楼。对面,是一家药房,此时,药房的灯依然亮着。每次安妮下班回家,都能看到大楼对面这家药房亮着的灯,不管多晚,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房。
她没有犹豫,径直走进了药房。她知道,一直烦恼自己的问题,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店内已经没有一个顾客了,只有一个营业员,她正坐在收银台前玩着手机。见到安妮进来,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既没说“欢迎光临”,也没问“需要点什么”,连一声最基本的招呼也没有,只是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玩起了手机。
说来,这个营业员安妮也很熟悉。平时有个感冒咳嗽什么的,她也都是下班后顺便就在这家药房买了。也有几次都是这个营业员招呼的她。安妮想,也许,她并不记得自己吧。或者,即使记得,但是对她来说,这样深夜来店的顾客,即使不问好,客人应该也不会在意。不像白天,对顾客要保持十二分的热情态度,如果态度不好,还很有可能招来投诉。可是,在深夜,几乎没有这样挑理的客人。也或者,她知道深夜来店的客人一般都买什么东西,大多是避孕套,紧急避孕药,或者伟哥什么的,大多直接买了就走,不会多说什么。所以,她对自己毫不理睬的态度,安妮并不介意。
她直接走到放着验孕棒的货架前,拿了两盒,然后到收银台结账。
她把东西放在收银台上,营业员扫了商品的条码,安妮打开了手机的付款码,营业员扫了一下,付款成功。安妮把东西装进包里,转身走出了药店。两人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安妮想,这种感觉真爽,如果人与人之间都能这样,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那生活将要减少多少麻烦啊。人为什么就不能独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虽然白天的阳光还是暖洋洋的,但是夜晚却充满了一丝丝凉意。已经到了深秋,昼夜的温差明显开始加大了。还好带了一件外套,安妮想着。因为上班路途遥远,她不得不比别人早出发,而下班回到家也已经是晚上了,早出晚归成了她的常态。所以,当大家都还只穿一件单衣的时候,她往往多带了一件外套。因为她知道,对她来说,这是多么必要的东西。安妮把外套套在了身上,又一阵凉风袭来,安妮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夜晚的城市充满了独特的魅力,灯光璀璨,车水马龙。城市的交通也很发达,即使到了深夜,依然还有夜班公交车运行。安妮曾经还非常夸赞这个城市的交通,因为正好有夜间运行的公交车通往她住的地方。虽然下车后还要步行一段路程,穿过两个巷子,才能到她住的地方,不过,对她来说,深夜还能搭乘这样的公交车回家,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毕竟,不是每条线路都有夜间公交运行的。对她这么远的路程来说,这趟夜间公交实在是太方便了。当然,这只是从省钱的角度来说。如果打车的话,当然更快更方便,能直接坐到楼下。但是,这毕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她的加班频率来说,如果每次都打车回去的话,她的薪资条件还不允许她这样“挥霍”。
安妮曾在无数个夜晚搭乘这样的夜间公交。它们自在地穿梭在比起白天来说稍显冷清的街道,但没有了白天的拥挤和堵车,这些车在夜间反而好像被解开了束缚一样,倒多了一分自在。深夜的乘客很少,寥寥无几,整个车厢看起来空荡荡的。安妮倒是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扰。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可能才刚准备开始夜生活,还在兴奋地玩着手机,疲惫的上班族可能已经累得快要瘫痪,一上车便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而安妮则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喜欢在夜晚的公交车上,欣赏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致,那些璀璨的闪烁的霓虹灯,在向大家昭示着这个城市夜晚旺盛的生命力。
一辆公交车停靠在了安妮跟前的站台。公司门口的这个站台是她一直以来乘坐公交车的地方,而这辆车,也正是开往她回家方向的那一辆。
可是,安妮并没有上车。公交驶离站台后,一辆出租车紧随而来。安妮挥了挥手,出租车停靠在了她的旁边,她坐进了出租车里。
事实上,安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乘坐过这样的夜间公交了。
如果没有二十天前发生的那件事,安妮现在依然会选择乘坐夜行公交车回家。
(三)
出租车停在了安妮租住的房子楼下。安妮付过了钱,下车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昏暗的路灯外,空无一人,空气安静得可怕,安妮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赶紧裹了一下衣服,快速地向单元楼的楼梯口走去。
这是一片老旧得不能再老旧的城区了。虽说是市中心,却因为太过老旧,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在这里,楼房和平房间接排列。楼房是很老式的楼房,外墙只糊了一层水泥,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就像长满了老年斑的老太太一样,这些楼房看起来又老又丑。那些低矮的平房更不用说了,一看就知道是这里最老的房子了,如果不是那些房子外墙上写着的大大的红色的“拆”字,这些破旧不堪的房子矗立在这里,大家都会觉得挡了大家走路的道。这些平房大多已经无人居住,显得摇摇欲坠了。把这些高矮不一,破烂不齐的房子串连起来的,便是几条乌漆墨黑的小巷子。虽说乌漆墨黑,其实,也是有几盏路灯的。只不过,这些路灯的年纪似乎并不比这些房子年轻多少,它们发出的灯光极为昏暗,犹如小时候家里点的一盏煤油灯一样,发出微弱的光芒。这些光太昏暗了,甚至都照不见五米以外的地方。而这些巷子的两边,则分布着这些无人居住的低矮房子,还有一些堆积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旧沙发,破板凳,烂电视,等等,一堆无人认领的杂物。
安妮快速上楼,打开了房门,打开了房间的灯,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子是安妮年初的时候来到这里租下来的。当时,为了房租能便宜一点,她租了一年,房东才给她减免了一个月的房租,而她也一次性付给了房东一年的房租。随后,她又将其中的一间转租给了另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安妮并不认识。她只是看到了安妮发出的租房广告,才找到了这里。她的话很少,来看了房子后,直接就交了一年的房租给安妮。安妮收了钱后很满意,她问那个女孩:“怎么称呼你?”女孩只是回答:“叫我小美就行。”安妮看了看她,的确长得很美。
安妮和小美之间,除了初次的对话,平时并无交流。小美的性格看起来很内向,她不爱说话,甚至有时在家里打了照面,她也从未向安妮打过招呼。有好几次,安妮试图向她打招呼,可是安妮话还没说出口,她便转身进屋关了门,丝毫没有要和安妮交流的意思。自己原本是出于礼貌的问候,可是别人根本如此不屑,这让安妮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这样几次之后,安妮也不再和小美打招呼了。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她们加在一起说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冷得像冰,也可以说是互不干扰。还好,两人碰面的时间并不多。不然,真的很难理解,两个女孩子,她们是如何做到住在一起却一句话不说的。
安妮打开了客厅的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偷偷往隔壁房间望了一眼,没有灯光从门缝里照射出来。安妮知道,小美又不在家。对此,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者说,她已经对小美的行踪了如指掌了。这个奇怪的女孩!
在安妮还没有换工作的时候,她的工作很轻松,虽然工资低,但是朝九晚五,比较规律。那时,小美总是在安妮回家后出门,在早上安妮出门前回家。现在安妮换了工作,回家的时间晚了,早上出门的时间早了,虽然看不见小美几时出门,但她知道,小美总是在她要出门前才回家。
安妮并不愿意去猜测小美的私生活,她并不感兴趣。而且,对这样一个冷漠的人,没有必要去了解这些关于她的东西。况且,了解别人的私生活,应该是一件让人十分讨厌的事情。
但是,从不关心小美生活的安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着小美。她下班回家后,总要去望一眼,看隔壁房间有没有亮灯。虽然知道房间里没人,安妮还是要在心里默默地骂一句:肯定又出去浪去了。早上,听到小美回来开门的声音,她也要在心里骂上一句:贱货。
看到隔壁房间没人,安妮照例又在心里骂了一句:又出去浪了。
安妮骂骂咧咧回到房间,一下子瘫软在床上。周围的人怎么都变得这么讨厌,这个该死的世界是怎么了,总是让人不如意。安妮最近总是这么烦躁。
她拿出了包里面的两支验孕棒。她知道,这本应该是用晨尿进行检测的,那样准确率更高。可是,她实在忍不住了,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为了保险起见,她买了两支,今天用一支,明早用一支。
安妮觉得自己很累。她看着手里的检测棒,很害怕。那种期待又恐惧的心情,那种想要答案,却又害怕答案的心情,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很纠结,她期待着一个答案,但是,她更害怕,因为她知道,答案,多半会是那个让她感到最恐惧的那一个!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拿起检测棒,走进了卫生间。
这几分钟的时间,犹如一根被拉长的弹力绳,越拉越长,好像没有终结的意思。这漫长的等待煎熬着她,她闭着眼睛,一次次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她强迫自己睁开双眼,豁然看到上面两根鲜明的红杠杠。
她思考了十分钟。
其实,这十分钟对她来说,都是多余。这段时间,在公交车上,在出租车里,在工作的时候,在上卫生间的时候,在吃饭的时候,在无聊的时候,她已经思考了一万遍。
十分钟之后,她拿起手机,给玲珑发了一条信息:
亲爱的玲珑,下午听你说起你家房子的事情。我对你的房子非常感兴趣,不知你是否愿意我和你一起合租呢?
还不到一分钟,玲珑便回了信息:
那当然好,求之不得!可是,我们这里的房租比较高,你要不要先来看看房子?
安妮回了一条:
不用看了。我直接搬过来。你的合租伙伴不是已经搬走了吗?那,我就这两天就搬过来吧!
玲珑回:
也行。反正房间已经空出来了,你随时来都行。
安妮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