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连蜂窝炉子火门也拔开。”
虎子是冯平的小名,他74年出生,农历甲寅虎年,家里人从小“虎年”“虎年”地叫,上户口时就填上了“冯虎年”的名字,后来上初中才改了现在的名字,小名是家人和街坊从小叫大的,叫顺了口也就改不过来。
“不用不用不用。”张婶连声说到,“我也得回家给俺家那口子预备饭,今儿中午蒸大米饭,一会虎子过来,婶给你炒鸡蛋。”
“好啊,先谢谢婶子了。”冯平笑笑,客套了一句,又跟王大娘打个招呼,自去生火烧水,脑子里想的全是裤兜里的弹弓,听见得了好处的王大娘不急着走,一个劲地跟自家老娘扯近乎,把个生性调皮捣蛋的冯平夸得是聪明懂事、人见人爱。
“懂事?他要真懂事,少跟人家打几次架我就念阿弥陀佛了。”老娘倒是毫不客气地自揭家短,“都数不清跟长军掂着东西去给人赔过多少回不是了,脑袋瓜倒是不傻,可要是有他姐三分用功的劲头,也不用替他发愁上学的事……”
冯平背着身,手里忙活,老脸却是一阵阵发烫。
“大小伙子心都野,跟女孩家不能比,要我说,这孩子要真不想上学就不用勉强他,早点给他找个媳妇,有个女人管着,你们两口子肯定要省心得多。”王大娘是远近有名有热心人儿,以协助解决“大龄”男女的婚姻问题为已任,这不,三句话就绕到了本行上。
“大娘,我还小呢,等考上大学,分配了工作再提也不迟啊。”冯平一边拿火杵捅开大灶火眼上封的煤泥,一边笑着打岔到,再由着这老太太自由发挥下去,万一老娘一动心,自己怕是要提前十来年当爹了。
虽说冯平家所在的明阳镇是明阳县城和政府机关所在地,不过全镇含所辖行政村近10万常住人口,倒有七、八成家庭是农村户口,冯平家也不例外,农家孩子习惯管父母叫爹娘,管伯母叫大娘,伯父叫大爷……当然,和全国大部分农村一样,这时代的明阳男孩子普通十六、七就结婚,更早些时候,像冯平这岁数就当爹的也不稀罕。
“你要能考上高中,你老娘我去庙里献100块钱的功德!还腆着脸说想考大学,早干啥去了!”刘淑云没好气地喝斥了一句,话风一转却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后天等你姐回来,让她给你补补课,实在不行就复读一年,说什么也得先考上高中。”
“还复读?我初二转学时就蹲了一级好吧,再蹲下去真就得背着你孙子上高中了……”
“你就贫吧,别以为头天晚上耍酒疯的事完了,等你爹回来有你小子好受的。”
冯平吐了吐舌头,蔫了。
“可不用发这么大的愁,你家燕子是大学生,以后毕业了是要教高中的,给虎子补个课还不是小菜儿?虎子,听大娘的,好好的,上学多用点功,考个好大学,给你娘领个大学生媳妇回来长长脸!”王大娘又帮着打了两句圆场,看天色不早,便要回家做饭,正跟蹬着三轮车的冯长军走个碰面,又停步唠了两句,才自顾自地去了。
“回来了爹。”冯平忙迎上几步,帮手把三轮推进院子,伸手拎住鼓囊囊犹透着血渍的编织袋,腰腹一拧,两膀较力,一个过肩摔“砰”地砸在地上,“嚯!够沉的,得有百十来斤吧。”
“行啊,昨儿这茬儿酒不白喝,知道替你老子干活了。”冯长军扯下脖子上早已被汗湿透的毛巾,胡乱抹了把脸,又摘下草帽边扇着风边说到,“再过几天又是端午,厂里多杀了几头猪。”
“要我说还不如少杀几头呢,这两年钱越来越不经花了,买卖还不如头几年好干,这大热的天,放久了还怕馊。”刘淑云一边从大锅里往外舀热水,一边接话埋怨。
受去年的政治风波所累,国内经济经受了改革开放以来最大的挑战,通货膨胀、物价上涨,已经使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变得紧巴起来,冯平家条件稍好,可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实在卖不了,咱爹那儿跟大哥那儿一家分点,还有虎子他姑家,谁家过节还不吃点肉,糟贱不了东西。”
说着话,冯长军脱下上身的挎篮背心,露出壮实的身板和浓密的胸毛,肩膀和脖子却是给晒成了紫红色,跟胸腹间的皮肤相比显得泾渭分明。
“你倒大方,上个月才送出去十几斤下水跟猪蹄,那么多东西不要钱啊,这闰五月端午有啥好过的,该吃啥吃啥,该干啥干啥不就行了?”一向勤俭惯了的刘淑云完全没了刚才送洗衣粉给近邻的大气,跟自家老头儿拌起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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