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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国公大印。
待出声之际,他才惊觉嗓中又干涩,仿佛塞了一块破布:“何……何人所为?”
官员却不正面作答,低下头瓮声回道:“驿中再无兵卒,就只有高太尉自京中带来的数百扈从。等火起后,驿中已然人去楼空……”
是高太尉?
元天赐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谷楷心中一动,眼神冷如刀锋,顺手丢过官员,又将元天赐提了起来:“你是不是知道有人欲害国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元天赐胡乱摆着手,一张脸煞白如纸。
“那你为何惊慌?”
他猛的一噎,竟不知如何作答。
高肇予昨夜召他问话,他虽未受召,却派了心腹暗中入城,特地予高肇解释过。
而后高肇又令心腹带来的了一封密信,称李承志有不臣之心,元天赐须时时警惕,但有异动,应即刻秉报于他。
元天赐不知有诈,想着高肇即为恩主,且朝廷任他为封国长史,未尝没有这般心思在内。故而自昨夜起,他就将营中诸般异动事无巨细的报给了高肇。
但谁想,高肇只是为了利用他刺杀李承志?
完了……
只觉大祸临头,元天赐两瓣嘴唇直打哆嗦,连话都已说不出来。又一个激灵,裤裆竟都湿了。
废物!
谷楷心中暗骂,又急声喝道:“来人,将元天赐绑起来,严加看管,胆敢放走了他,爷爷斩了你的头……快,寻李仓曹,令他随我一同进城……”
官员顿时大急:“谷将军,城门已然落锁……”
“放你娘的狗屁!”
谷楷厉声骂着,一脚就将官员踢了个跟头,“城门锁了,难道吊篮也锁了?敢不让谷楷入城,爷爷即刻就整军,踏平你上党郡……还不去传讯?”
官员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帐……
……
两刻之后,官舍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五十二具尸体摆的整整齐齐,谷楷盯着其中的一具,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右手攥着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
行至河东,突逢大雪,谷楷百无聊赖,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不对,竟斗胆要与李承志角搏。
应是出于镇慑的目的,李承志欣然应允,二人便赤着上身于雪地中打了起来。
可怜谷楷自以为勇武,竟连李承志身前一尺都近不得,被摔的七荤八素,不消一刻便拱手认输。
也是自那日起,见了遍布李承志上身的箭伤、枪伤、刀伤,以及刺伤之后,谷楷才收敛起轻意之意,转而五体投地。
方才他再三辩认,确定无疑:便是被烧的已如焦炭,但肋下那一处绝对做不得假,绝对是槊枪穿肋而过。
而且身形一般无二,就连衙兵也称,国公大印就是从哪具尸身之上搜出来的。
旁边还摆着三具,已烧的倦成了一团,仵作均已验过,称皆为妇人……
谷楷怒不可遏,却又无处发泄?
李承志不止一次说过,高肇必置他于死地。但上至太后,下至百官,皆是嗤之以鼻。
也包括他谷楷……
他恨恨的一咬牙,往前两步,将李会提了起来:“哭有个鸟毛用?”
待李会转头之际他才发现,李会脸上无半点泪迹,不过眼中空洞无光,脸上浑无半丝悲怆之色,仿佛死人一般。
不是李会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郎君能不能拦的下高允?
之后又该往何处:大碛还是西海?
那我等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回京继续当官吧?
被谷楷使劲晃了几下,他才回过神来,只是“哦”了一声。
哀莫大于心死,也就这般了吧?
他硬是忍下一口怒气,低声斥道:“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收敛国公与诸夫人遗骸,连夜回京……”
李会暗暗一叹。
就如郎君所言,这谷楷果然是忠武有余,智谋不足。
既知元天赐已附逆高肇,更知营中奸细并未肃清,却放任于不顾,只为入城替郎君收尸?
此时营外那两千中军,怕是已然被元天赐蛊惑,乱成一锅粥了吧?
心中猜忖,李会只是木然的点着头。而后唤来仅剩的那几位李氏仆臣,将那一大三小尸体抬入车中。
李钦自知理亏,没好露面,不过交待府中主事,寻城外义庄买来了四口棺材。
但也就刚用车拉到南城,正准备吊下城去,突见城外火光大作,杀声震天。
众人错愕不已,隐见数匹战马奔至城下,谷楷急声厉喝:“何故惊乱?”
“将军,元天赐反了……”
城下兵将哭喊道,“不知何人将他放了出来,他与百余卒猝然发难,又挟迫两位军主,称国公遇刺,他们难逃干系,回京定是死罪。不如就地起兵,便是事败,也能苟活数日……”
反了,真的反了?
连元天赐都如此,那高肇呢?
不论谷楷,还是城上诸郡官,皆是心中发寒。
“好贼了,就不怕诛连九族?”
谷楷咬牙切齿,竟要兵卒将他城去。
李会忙将他拉下吊篮:“此时杀声渐歇,元天赐与奸细分明已然得手,你冒然下城,岂不是送死?”
“那如何是好?”
谷楷急的心头冒火,又转头看向城上的一众军将。
李会又劝道:“你莫要痴心妄想,如今形势不明,上党自身难保,莫说借兵予你平叛,若无朝廷旨意,便是城门也不会擅开……为今之计,就只有等。”
“等到何时?”
谷楷又看了看那几口棺材,“你我等得,国公怕是等不得!”
“等不得也得等,总好过遭遇乱兵,弃尸荒野的强!”
李会紧紧咬着牙,“我稍后就去求李郡守,求他允我予郎君在城内设灵、三日之后,便葬于上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