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肇的火箭?与李承志的雷器相比,就如皓月与萤虫……就连高肇也是拾人牙慧,从李承志那里偷学来的手段!”
奚康生摇摇头,“而县公可知,为何高肇本欲渔死网破,誓与朝廷见个高低,最后却突然一反常态,大开城门,俯首纳降?便是因他自寻死路,以李始贤父子做伐,欲祸水东引,不想弄巧成拙……”
元遥见过高肇,自然也知此事。当时他还暗觉可笑,以为高肇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借坡下驴。明明已知必败,却寻个稀奇古怪的理由搪塞。
便是李承志再强,还能强过一国?
高肇既然敢起兵造反,却怕一个黄口孺子至如此地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此时看来,才知高肇真有先见之明:他再强,还能强的过柔然与吐谷浑?
西海大军但至,就是他的死期。索性降了朝廷,至少还能苟延残喘几日……
想到这里,元遥心里愈发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咂摸许久,他才叹道:“如此奇才,该为栋梁之才,为我元朝所用才对。为何就能被逼良为奸?”
奚康生脸黑一黯,无言以对。
时也,命也。
只能怪元魏时运不济,该有此劫,才使奸佞当道……
身为臣子,焉敢妄论君主是非?二人愁肠百结,思绪万千,却都默然不语。
直至太阳落山,习习凉风吹来,才听元遥黯然一叹:“多说无益,如今也就只能期望任澄王能力挽狂澜,回天有术……”
力挽狂澜,怎么挽?
朝廷拢共十五万中军,元怀、于忠叛乱之时,折损、叛逃三万有余。
之后李承志平定秦梁二州,又折了近三万,这便只剩九万不到。
后征伐高肇,陆续死伤近两万,是以只余七万。自己交卸帅印,镇抚六镇时,由元澄做主,尽数遣至崔延伯麾下。
却不想于鄯善一役,又折损了近三万,甚至连个水花都没起来?
且连溃数仗,士气皆无,能余几分战力?
崔延伯若想固守住陇山,除了从关中征兵再无他法。
至于其余各州各郡:六镇、北地已被打了个稀巴烂,也早已无兵可征,他与远遥靠这些降军能不能抵挡一二尚在两可之间。
而山东、两淮要防御南朝,又因中军尽出,为洛京的藩屏的河东、河南更不能,所以朝廷哪里还有军可遣?
至于元遥所幻想的向南梁借兵?
呵呵……你当梁帝萧衍是傻子不成?
怕是南朝再耳目闭塞,也知元魏大乱,更知吐谷浑与柔然相继败北。他便是再蠢也能想到:既然连强盛一时的元魏都不得不向胡族借兵讨伐西海,但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足一月,相继大败而归,更是被西海尽占河西之地,如今就连关中也汲汲可危?
南梁又有几斤几两,敢趟这趟浑水?
所以元遥所想,无疑于白日做梦。
数来数去,好似就只剩撤回征南大军。但南敌又该如何防御?
说不定朝廷与李承志还未分出胜负,洛京倒先被南军攻克了。
在奚康生看来,这已然是死局,无法可破……
心中暗忖,奚康生无奈一叹:“若是援军迟迟不来,我等又该如何?是以求人不如求己,如今只能殚精竭虑,全力以赴……若事有不逮,无非就是以身殉国,以全奚某忠贞之名……”
虽然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但元遥依旧心中一颤:“真就再无良策?”
奚康生沉吟道:“也就只剩期望李承志能幡然醒悟,知道若是咄咄逼人,只会是玉石俱焚的下场。就如蚌鹤相争,最终只会便宜了南梁这只渔翁……”
但这可能么?
元遥觉得还不如指望元澄能从南梁借来救兵,好似可能性更大些。
“但愿吧!”
他悠然一叹,双手扶上城垛,只觉掌心一凉,才惊觉已然入夜,竟生了夜露。
“回吧,免得染了寒气!”
“好!”奚康生从善如流,应了一声。
堪堪转身,突身远处似有马蹄之声。二人本能的停下脚步,借着月光往西望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近至百丈,才见数道黑影。又听来骑一声嘶喝:“城上,莫放箭,我乃车骑将军元恒帐下斥候队主,有军令报予将军……”
元恒是元遥三弟,原为青州刺史。朝廷拜元遥为征北大将军之时,他特意向朝廷求旨,请来助他领军。如今的沃野与高阙关,就由元恒镇守。
斥候是从西而来,十有八九是元恒遣往比干城以西,游探西海动向的细作。且来的如此之急,必有军情,是以元谣心下一颤,高声喝道:“吊上城来!”
不多时,几个斥候便被吊上了城。城头人多眼杂,自然不是问话之处。元遥与奚康生带着斥候下了关城,又唤来元恒,验明正身。
确认无误,元遥才问道:“有何军情?”
“县公,五日前,末将巡至西海河渠司,突遇西海大军……连番游探,一队折损近半,战马累毙七成,终探得虚实:来敌近有三万,皆为甲骑,并驱有牛羊十数万,并车驾近千……
至比干城往东三百里,其兵分两部,一部折向往南,一部往我高阙而来……”
拢共只是三万兵,却又兵分两路?
如此一来,往高阙这一部,岂不是不足两万?
而如今高阙、沃野、并比干城下的大军,合计近有二十万。若是以往,元遥必会嗤笑:敌将莫不是失心疯了,竟欲以卵击石?
但如今他莫说笑,惊的心都缩成了一团。
若无意外,这定然是于浚稽山击败柔然的那支西海大军。而如今麾下尽是六镇与北地与降军,虽同样是二十万,但与柔然悍骑相比不知差了多少筹,焉是西海之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