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枕里，好看的眉头紧锁着，好像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似的。

    她替叶真掖了掖被角，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跺跺脚还是转身出门去了。

    沈重直到下朝之后才知道此事的，心被狠狠一揪，有种喘不上气来的疼，良久才动了动僵直的眼珠，扫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宫人，抬脚朝关雎宫走去。

    叶真疼了一夜，好不容易安稳睡下，沈重也没舍得打扰，坐在床边抬手想要摸摸她苍白的脸，却又停在上方寸余，不安地蜷了蜷手指，终究没有落下去。

    如今叶真见不得风，窗户关得紧紧得，屋子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她脸上却没有半分血色，连唇都是灰败的颜色，唯有咬破的地方结上了一层血痂。

    几个月不见，叶真又瘦了，两颊凹陷下去，下巴瘦成了尖尖的一点，柔软的黑发铺了满枕，衬得她苍白又荏弱。

    “面面....”.沈重凝视着她青黑的眼窝，无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陛下好久没叫过我面面了，”叶真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露出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眼，还隐约渗出点似笑非笑的戏谑：“到底是在叫我，还是叫你刚收的那个小美人儿?”

    沈重见她还有心思吃醋，好歹松了口气，就怕她绝望之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是你，面面，”沈重温热的手贴在她冰凉的侧脸上，：“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叶真偏头咳了两声，避开了她的手，唇上的伤口迸裂了，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沈重去桌上拿起茶盏，泼了里面的残茶，又重新倒了一杯，坐在床边半拖半抱着她喂了半盏水，又将她妥帖地塞回被子里。

    叶真假意闭目养神，沈重坐在床边，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真从来都不是过度沉溺于悲伤的性格，从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到下决心打掉他，所用时道这个孩子保不住，到下决心打掉他，所用时间甚至不超过一盏茶，平静得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孩子的去留。

    “陛下。”叶真突然说到：“嗯?”

    “您还记得当初求娶我时说的话吗?”

    沈重僵直的身子点了点头，声音涩然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当然。”

    叶真轻轻一笑，在只有偶尔微风刮过窗纱的声音的内室中依旧低不可闻：“我也记着呢。”

    他们当然记得，三月三日上已节，春风和融，莺啼燕舞，互通心意，海誓山盟。

    自那之后，一切幸福美满的镜花水月戛然而止，少年人甜蜜而微不足道的心事在残酷的权利倾轧中脆弱得不堪一击。

    “陛下后悔爱过我吗?”叶真问道。

    沈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今年二十五岁，认识叶真二十二年，从一开始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逐渐滑向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连他都分不清那段两情相悦的爱情有几分真几分假，又参杂了多少别有用心的利用引诱。

    他所有的冷酷和卑劣都在叶真身上施展的淋漓尽致，残余的爱意又在无时无刻令他良心不安。

    爱是真的，利用是真的，就连曾经被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绝望所逼，不得不每日如履薄冰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