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一听,也不歇着了,赶紧穿鞋的穿鞋,穿衣服的穿衣服,急匆匆地赶去隔壁屯子母亲的小土房儿去了。
小土房儿这几年没有修缮,更加破败了,立在那里歪歪斜斜地,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头顶的鉄瓦,好像随时都会瘫倒的样子。
因为送母亲去医院走的急,金枝儿走的时候儿居然连门都没关,一行人来到的时候儿屋门就那么大敞着,门扇都掉下来了半边儿。
金凤儿跟着兄弟姐妹们小心地从已经变了形儿的门框儿里进了屋儿。外屋地上,沥沥拉拉的一地豆杆,炉灶里也塞满了还没来得及点着的豆杆和大块儿的柴火、煤块儿。
金枝儿说,她来的时候儿,妈就是倒在外间来着,看样子当时妈是想要架火的吧。
进了屋儿,屋里到处一片狼藉,地上放的一只尿桶个,早就满了。甚至尿桶旁边儿还有一堆屎。
炕上的被褥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被头已经黑的发了亮了。
金凤儿还没打量完,就听金宝儿庆幸地说:“还好还好!没丢没丢!”
金凤儿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金宝儿也不知道在那个旮旯儿里拽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来。
看得出来,这个铁盒子常人拿在手里被摩挲,铁盒儿上的漆都差不多掉光了,已经看不出铁盒儿上的字儿了。
铁盒子一打开,露出里面码的整整齐齐地一大堆的手绢儿包,纸包儿来和各式塑料袋儿包来。
大伙儿都围了过去,看着金宝儿打开最上边的一个比较新的塑料袋儿,里面是三千块钱。
金凤儿看着这三千块钱,琢磨着这应该是前几天大伙托二哥捎回来的养老钱,妈还没来得及花呢。
金宝儿第二个比较黑的塑料袋儿,里面又是三千块钱。
金凤儿有点惊讶了,妈每个月只有一百多块钱的低保,家里地倒是还有两垧,包给了二哥,二哥每年给妈五千块钱,其他的啥收入都没有。
妈这两年想开了,不那么抠钱了,还时不时地给照顾她最多的二哥家侄女儿些零花钱。还有二哥家侄女儿上大学钱不够,听说妈还给拿了两万多块钱呢,就这样儿,妈居然还能攒下这么多钱?
金宝儿继续拆着塑料袋包装,一连九个,每一个里面装的都是三千块钱,再往后,就是两千、一千多的不等,正是这十多年兄弟姐妹们给妈凑的养老钱。
看着这些钱,想着飞涨的物价,二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开始埋怨,“钱都放在这儿能下崽儿呢?这一辈子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的,图一个啥呢?”
金宝儿越拆越兴奋,金宝儿知道妈挨攒钱,可是从来不知道妈居然攒了这么多钱。回来奔丧这一趟,她可是花了不少钱呢,这回可全都补上了!
金宝儿太兴奋了,没有注意到屋里更加安静了。
在拆出来的钱,已经不是红色的了,而是四个老人头的蓝色一百元。而且都还很新。
金宝儿高兴地拿着钱一张张的仔细看上面的日期一边嘴里直嚷嚷“大哥、小哥,你们快来看,这钱现在可不止一百块钱了吧!卖给喜欢收藏的还不得翻倍?”
没人回答,屋里依然一片安静。
金宝儿这才回过神儿来,眼睛从钱上移开,转回头诧异地看着沉默的哥哥姐姐们,尤其二哥脸色刷白地,嘴唇不停地抖啊抖的。
金宝儿实在不明白,翻出这么多钱来不是好事儿吗?为什么哥哥姐姐们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看着那一大堆的钱,金凤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正要过去把剩下的几个手绢儿包儿拆了,却是慢了金枝儿一步。
金枝儿过去挤开了金宝儿,把铁盒儿往炕上一扣,把剩下的包包都倒在炕上,三下儿两下儿的拆开剩下的包包……
最后那几个包里,装的钱,都是第二套、第三套人民币了,每个包里的金额也都不一样,有的里面是一分钱两分钱五分钱,有两个装的都是一角钱两角钱一元钱五元钱的。
最厚实的那一包,是一沓十元的。金宝儿数了一数,正好四百元……
东北的天黑的早,下午三点多快四点钟的时候儿,天已经要黑透了。
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出去打工了,剩下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人们,早早地关了门,安静地在屋里休息。因此,小村子很是静谧,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儿狗吠。
突然,老于家那快要倒塌的破土房儿里,突然传来了嚎啕大哭的声。耳朵尖的听出来,开始是一个人女人在哭,然后两个女人,然后又加进来一个男人的哭声,再后来,再也听不出到底是几个人在痛哭了,只能听出,那一声声儿的哭声是那么的情真意切那么的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红了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