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渐家豪华的大客厅里,陈渐无可奈何地端坐在沙发上,恭听着他父亲的说话,长篇大论,绘声绘色,条条是道,不容置疑的最具中国特色的家长制的讲话。市各类会议上,陈书记的各项决定各类提案是理所当然的真理,他便把这种专权也搬到家里,家里除了酱醋油盐,他的话,总相当于起稿过的发言,掷地有声。他拥有了高位重权,便也永远地失去平常人的快乐,不能自由自在地享受人间温情甚至亲情了。他的亲人听从他的话,不是因为尊敬他而是由于怕他,陈渐的乡村之行,算是第一个敢反对他的大胆行动。年岁的增加,只增加了他对钱财对权力的嗜好,对亲人的说话如下达圣旨,便渐渐地孤独了。权力,是某种意义上的孤独,能够间隔人间的亲情!
陈渐又恼又急的憋了一肚子气,却大气也不敢喘,等上级指示般的谈话一结束,他就向好友李梦园发出了SOS的呼救信号。陈渐一见梦园,哭笑不得,两只手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真有溺水者迫切的求生愿望。
梦园也被感动了,故意冲淡这过于热烈的情感,笑着说:“是太思念我了吧,比情人间的思念更强烈?”
“我是在求救。”陈渐焦急地说,“我大祸临头了。”
“我看不至于吧。你气色这么好,不过,说来听听。”
陈渐这才放开了梦园的手,两人并肩在闹市里漫行,如在无人之境一一也许,这就是城市的唯一好处,因为热闹陌生,做什么反而没什么顾忌的很坦然。
“我恋爱了。”陈渐微笑着。
“那倒是一桩好事,除非你后悔了,不再爱她。”
“我没后悔,我非常爱她,就是苏杰。”
“恭喜你呀。”梦园重重地拍了一下陈渐的肩膀,内心掠过近乎妒忌的羡慕。
“可问题就在这里,出岔子了,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什么?出现了第三者了?然后你学诗人普希金,同那人决斗,而你比诗人幸运,对手受了重伤或死了。”梦园皱着眉,“天啊,这真有戏剧性,但确是件坏事。”
“别闹了!”陈渐生气了,“我父亲过问我的婚事了。我父亲对于我的一切一一我的理想情趣、教育、前程都要插一手,更不用说我的婚姻爱情了。”
“他不同意苏杰,这很显明。你们不是门当户对!”
“我父亲还不知道苏杰。他这次召我回来,是要我按照他已安排好的蓝图去恋爱的。”
梦园听了,不由快意地笑了一下,畅快地说:“这就是身为高干子女的不幸,连恋爱都不自由的,像我们农民……”
陈渐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中止了他的“农民自由论。”
“可恨上次我父亲的生日宴会上,王秘书提起什么许董事长的千金,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一时的奉承应景话呢,这次却来真的了。明天就要见面,我简直不敢说个“不”字。万一我被人家相中,该怎么办?听我父亲那口气,他是十二份中意许家小姐的,只要人家愿意,这事就百分之百的定下了。”
“能被你父亲选上当儿媳的女子,一定相当不错。我对此倒是有点兴趣。”
“人家都烦死了,你还寻开心?”
“你这就不懂了。说长道短最容易打发时光,也最易消愁解闷。何况这又与你有直接关系?要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嘛。”
陈渐觉得不无道理,好像有梦园在身边,没有不能克服的困难,脸色平静多了。
“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没有心绪听,大概情况是:许先生家私几千万,最近又与澳大利亚人合股做开发海洋产品的生意一一听说大有前途一一而他的宝贝女儿,据说有才又有貌,正在深圳读大学,今年六月就毕业,准备去日本留学的。”
“怎么不去澳大利亚留学?她家既然与澳大利亚挂了钩,一切都很方便了,单吃住上就可节约一笔不小的开销一一生意人讲金钱利益,怎么就忽略了?像许先生送女儿出国,并不是真的让她增长学问,而纯粹是让她打外国包装,好更冠冕堂皇。我想这位许老板是个不识几个字的暴发户吧,有了钱没文化总是个遗憾,所以才急急地又打发女儿去外国‘深造’,去了他的‘衣带’澳大利亚那里住上几个月,回国同样可以美名其曰‘留学’一一这事我可知道得多了。”
“听我父亲说,许先生送女儿出国留学,正如你所说并不是要女儿真的要掌握什么实用的谋生本领一一他可舍不得女儿受苦呢一一他听说日本女子是世界上最温柔最贤慧的女性,他女儿到了那样一个国度,便会变得更加文雅贤淑,将来是个相夫教子的好女子无疑。”
梦园掩口而笑,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说:“已是很久没有听到这种特意将女儿培养当贤妻良母之说了;在这个科学发达的文明社会里,这近乎天方夜谭,倒是听说有父母为防止女儿将来吃女婿的亏,特意送女儿去学武功的哩。大概是许大老板为急于与你家攀亲家,特意编了这样的好话哄你父亲开心吧。马克思说商人与强盗信的是同一个上帝,你可不要信他的话。要说相夫教子的妇德,中国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搬出线装书中的《烈女传》、《女四书》,什么班姑蔡女,就够她一辈子研读的了,何必要远涉重洋去日本学呢?如果秦始皇时代派出的五百童男童女落根东瀛之说属实的话,日本女人要向我们中国学习古训才对呀;或者杨贵妃真的马嵬坡未殒玉颜,偷渡于日本留下后代,那么女子更不能去日本学什么妇德妇工妇容了,只怕学的是怎样描眉擦脂,如何摆腰弄肢讨好男人的谄态了。我真想知道,许小姐,这个就读于现代文明学府的女子,是否真的为嫁入你家,肯去日本专修女学?”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父亲还真有其事,津津有味地策划着,让我与许小姐一同东渡日本呢。”
“那可谓是比翼双飞了。”梦园的语气无不讽刺,知道陈渐无意许小姐,所以又笑着补充道:“你父亲也许没有恋爱经验。恋人双双求学的婚姻,没有好结果,就是结了婚的,到了国外也闹离婚的一一郁达夫与王映霞在国内爱得死去活来,徐志摩与知书达理的张幼仪,大画家徐悲鸿与蒋碧薇还是私奔呢,可都在国外闹得鸡飞蛋打,劳燕分飞。去日本,于你实际上没有什么益处。”
“笑话。我对日语一窍不通。”
“重点不在这里。只要你父亲的金印章一盖,一切都可通行无阻了。许家的万贯家财,会帮你说话的。”
“除了兴灾乐祸,你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陈渐真正生气了。
“对于才貌与金钱,难道你一点也不动心吗?”梦园直盯着陈渐的眼睛。自从上次陈渐向他陈述了他对苏杰的倾恋,赞美苏杰高尚的品性,他便衷心认为这是人间最美的爱情。他敬佩未曾谋面的苏杰,已经引她为知己了。陈渐一说出现了危机,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苏杰所面临的困难。因为陈家的势许家的财,在心理上,苏杰就如那无钱无势的受欺凌者,更博得他的同情爱惜,他像爱小妹妹那样,设身处地为苏杰着想,转弯抹角地试探陈渐一一如果陈渐只是呈一时的志气,苏杰嫁了他才是一生的痛苦哩。
“如果你真是那样认为我的话!”陈渐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你真是太小看我了,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是对我纯洁爱情的亵渎。我们也算白好了这几年了。”
“你真那么爱乡下的苏杰?你不会自欺欺人吧?你要知道,这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现在后悔还不算过份。”梦园穷追不舍。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一当然意思很清楚了。”陈渐想到梦园要他迎合现实而抛弃心爱的苏杰,就怒不可遏,像挑战的斗鸡一样盯着对方,由于过份激动,双眼湿润了。“你太不了解我了一一还没像我了解我那样了解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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