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新起点

    经过几天的挣扎，苏杰终于获得了一份内心的平静。回忆起几天来所经历过的心理历程，她不寒而栗，真如爬出刀山火海，站在彼岸，看那边还是一片刀光剑影火光冲天。她害怕去学校了，她担心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又被破坏。她更怕上四楼她的宿舍，想象中，陈渐比守在楼梯口处的猛虎尤甚，因为老虎最多只能夺去人的生命，而陈渐将吞噬她的整个灵魂。她祈求着李秀娇快点回来一一李秀娇作结婚旅游去了一一李秀娇作为她与陈渐的共同邻居，把他们隔开，也就会减少她内心的恐惧感。

    这天晚上，又轮到她下班了，她是多么害怕啊！她在黑夜中与陈渐相恋，在黑夜中发现陈渐的新恋人一一黑夜孕育了她的爱情又毁坏了她的爱情，带给她有限的欢乐却铸造了她无边的痛苦。她思忖着，也许是因为她的爱产生于黑夜，永远见不到光明，所以最终失败了！黑夜令她窒息，令她莫名其妙地恐惧！

    但她还是去学校了，在夜暮降临的时刻。

    她的担心没错，当她走在黑暗的校道上时，感到夜已失去了她的宁静美，酸涩得令人难以忍受。她赶紧加快脚步，走到明亮的课室里。明亮的灯光给了她一些力量，一些安慰。她抑制着不去看窗外的黑暗，也不张望那个刻在记忆里的窗口，因为那儿也是一片黑暗。此时，李开方拿着一张白纸，并一支钢笔站在门口向她晃。她走出来接过纸张看，原来是农忙周放假去北京旅游者的签名，已有二十位之多了。

    “后天就出发，一个黄道吉日，宜出远门旅游观光，别错过了好机会一一快签名呀。”李开方把她带到走廊的僻静处，未待她浏览完上面的姓名，就催促着。她还未反应，开方已把钢笔塞到她的手里了。去北京旅游的事，就是开方起头组织的。

    苏杰盼望去北京，是早先的热烈赞成者之一。但历经爱情变故后，去北京的热望平淡了，冷却了，因此并没有思想准备，望着名单不知所措。她思想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不去北京。他怎会去呢？他正处于热恋之中呀，他是舍不得离开新娘的。她再细心地辨认一遍，确实没有陈渐的签名一一那么，去北京于她已是一种痛苦了。她手执着钢笔，又放下来，李开方在旁催促道：“快签名呀。你怎么没有平时的果决了？签名人数不达到全校人数的一半，就不能通过一一就当我求求你啦。”苏杰看了看李开方那副可怜相，脑子不能指挥自己的笔，就机械地顺从了开方的催促，把名字写下了。开方开开心心地走了，几秒过后，她马上后悔起来了。是啊，为何要去呢，这次旅游还有何乐趣还有何种意义了呢？她欲喊开方，可他人已下到二楼；她起步欲要追下去，立即又止住了脚步，想道：“我为何这样婆婆妈妈的了？正如开方所说的，我简直不是原来的我了。又涂名不去，只落得开方的再次笑话。一一他不去，是他的不去，我为何还在乎呢？他已是她的了，我自去我的，这不是很好么？难道我还希望与他同游北京，或夹在他与他的恋人中间同游北京么？”她马上又庆幸自己签了名，甚至感激开方：“开方呀开方，你开的是一剂及时之方呀，但愿我服了这旅游的药方后，能把痛苦根除。”

    是啊，在这儿，自己熟悉的校园内，自己的痛苦太多太深了，能在此时此刻去远方，是上帝赐给自己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一他不去是理所当然的，他怎舍得那位新娘子呢。他们情意绵绵，难舍难分，一定是这样的！也许，他已带他的新恋人去拜见公公婆婆了吧？那一定是两位慈爱的老人，自己曾多少次幻想过去见他们，去接受他们的爱抚与祝福，去敬献当儿媳的孝心。而现在，陈渐却带了别的女人去见他们！两位老人如果知道事实的真象，会心痛么，会责备陈渐么？冥冥之中，苏杰觉得自己是早已获得那两位老人的赞许与爱悦的了。一一他们是永远不会知道事实的了，他们只知道陈渐带去见他们的那位少女，他们会非常喜欢眼前的儿媳，因为她单纯、娇美、柔静，更重要的是，她是他们的儿媳，是他们爱子的终身伴侣。他们会无私地给予她父母最崇高最感人的爱与呵护！啊，这个位置本来是我的，受疼爱的人，本来是我啊！“鹊巢鸠占”一词迅速地掠过了她的脑际，她马上又责备自己无理荒谬。

    明晚就要出发去北京了，苏杰静静地坐在书桌边遐思。其实，她并不刻意想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享受着洁白的灯光带来的宁静柔和感。她的内心，杂念不生，烦恼不起，这种超凡的宁和之美，真是不可言喻，就如她在绘画过程中得助于艺术之神的瞬息。她觉得美妙，觉得生活纯真极了，她感到自己是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在过着久盼的自由自在的惬意的暑假生活。这生活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充满了春天的芬芳与秋天的静谥。她忘记了成熟，也忘记了人间的烦恼。她觉得自己未曾当过教师，也没有恋爱过，更没有受过痛苦的折磨。这个世界多新鲜、和平、快乐啊。她的内心纯洁得如同刚出世的婴儿，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身边多姿多彩的世界。多快乐啊，像小鸟在森林里一样的快乐，像清泉在松谷间唱着欢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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