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怠慢

    平江伯府坐落在东城偏北的槐花胡同，离国子监很近，距郑府不远。郑家的马车达达地走了约摸一顿饭功夫，就到了。

    平江伯府的门脸及围墙，将整条胡同占了一半还多。大门口现在立了许多车马，车水马龙的。郑明璃坐在马车里，听到伯府门口小厮一会儿念到“信安伯府张老太太到”，一会儿念到“信国公世子夫人到”。唱喝声，迎客声此起彼伏。

    大曜建国之初，太祖皇帝为了不让官员之间互相勾结，互通消息致圣听闭塞。严令官员私下来往。违者处以重刑。这一政令，虽说经过将近四十年，已形同虚设。近些年，官员之间私底下你来我往，互通频繁。但到底也不敢明目张胆。因此，今天来参加平江伯府寿宴的多是官员内眷，甚少有官员亲自前来。

    郑明璃等人下了马车，规规矩矩地跟在老太太身后。郑府的小厮在主子下车之前，已去通报了家门。

    老太太一下马车，就有一个身穿秋香色绸袄，腰系大红汗巾子，类似管家媳妇打扮的妇人，笑脸来迎。

    妇人头前带路，亲自将郑府一行人引进府内。走进大门的时候，郑明璃听到门口小厮念“右通政府郑老太太到。”妇人引着郑家一行人，沿着小径和抄手游廊，一路走过门屋、轿厅、大厅，最后来到女厅。

    路过大厅的时候，郑明璃从游廊墙壁的镂雕窗户上，往里望了一眼。只见大厅廊柱上灯笼高挂，大厅内灯火耀夜。厅内，笑闹声，劝酒声，行令声不绝于耳，间或还有唱曲声音传出来。大厅是府中宴请男客的场所。

    到了女厅门口，妇人止了步子。郑家一行人等，都停了脚，立在厅门口游廊下方。妇人两步走上台阶，向站在游廊上的一个穿着不错的丫鬟说了话。丫鬟往郑家人的方向扫了一眼，掀了帘栊就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丫鬟掀了帘子出来，说陈老太太请郑家一行人进去。

    郑老太太脸色一凛，觉得自己被怠慢了。郑家再不济，也是四品命官之府。自己携重礼前来贺喜。可这伯府，到现在都没个当家媳妇儿出来迎自己，只派个丫鬟带路引路。真是不知礼数。

    郑老太太生气归生气，可她不能带着人一直在厅下吹冷风，更不能带着人转头就走。况且她还带着姨太太，她可不想在亲戚面前失了风度。想着这些，郑老太太硬着头皮上了台阶，郑明璃等人随后跟上。

    门口丫鬟挑开帘栊，郑老太太一行人走了进去。进了大厅，一股暖气朝着人扑面而来。大厅中间有一个两尺宽的火盆，里面的炭火正在熊熊燃烧。大厅四个角上也都摆上了火炉子，熏的大厅暖如春室。郑明璃等人纷纷脱下身上穿的头蓬。

    郑明璃发现这女厅是一个两进的厅堂。现在外厅坐着的都是较低级别的官员内眷，有几位她还认识。何芸香的母亲何太太，就在外厅坐着。

    跟外厅的几个官员内眷打了招呼后，郑老太太领着一行人向内厅走去。内厅跟外厅就相隔一道门帘子，门帘开在外厅面门墙壁的西边。丫鬟掀了帘子，郑老太太一行人走了进去。

    刹一进内厅，郑明璃就觉得眼睛被亮光刺了一下。内室里灯火通明，六盏漆彩宫灯照得整的内室亮如白昼。屋子四角和中间放着的火炉、火盆，熏得整个内厅暖如春日。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太太众星捧月地，朝西坐在一架乌木鎏金罗汉床上。

    看到有人进来，老太太停了说笑，正眼看向这边。

    “老姐姐，我带着家小给你贺寿来了。”郑老太太先说话了。说话间行了一个平礼。大太太和郑明璃她们，对着上首的陈老太太执晚辈礼。

    “郑老太太来了，快请坐。”陈老太太说话间略欠了欠身子，没有起身。

    站在陈老太太身侧的陈大太太，安排郑老太太坐在了罗汉床右手最下手的位置。郑明璃她们几个小姐，就坐在了郑老太太身后的绣凳上。至于大太太，五太太，姨太太就只有站着陪侍的份。郑大太太顺势就将礼单交给了陈大太太。陈大太太收了礼单，并没有看，原样呈给了上首的陈老太太。坐在陈老太太左手边，身穿石榴红织锦皮袄的少女取了西洋眼睛，仔细地给老太太带上。老太太右手扶着眼镜，左手拿着礼单认真地看着。

    “郑家妹子真是客气了，我一个老婆子过生辰，哪用这厚的礼。”看完礼单的陈老太太，对着郑老太太说到。语气之间比刚才亲昵了许多。

    郑老太太直起腰，笑呵呵地说到：“都是些小物件，老姐姐不嫌弃就好。”

    陈老太太向已落座的客人，介绍了郑老太太。郑明璃这才知道，坐在陈老太太左手边第一位的是信国公世子夫人徐太太，第二位是礼部尚书吕大人的正妻吕太太；右手边第一位是信安伯府张老太太。坐在郑老太太上首的是顺天府尹李大人的正妻李太太。整个内厅，子婿官职最低的，应该就是她们郑家了。

    每位太太都带了自家妙龄的小姐出来。跟她们一样，这些小姐也坐在自家长辈身后的绣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