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宁微

    世事总是变幻莫测，谁也不知下一年的桃树会在几时花开花谢，拾起一片花瓣，可以看遍它的里里外外，却看不尽它的缘生缘起；谁也不知本该最亲近的人的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即便是占卜之人，能算得透今时明日，却也算不尽一人一生。

    自公元626年玄武门之变后，李渊立李世民为太子，不久后，李渊退位，为太上皇，李世民登基为帝，年号贞观。

    公元634年，唐贞观八年。

    正月的雪下的愈发大了，三日前还艳阳高照，还没过多久，天就变了一副模样。

    一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子等在甘露殿外，他的乌纱帽上早已埋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只能隐约瞧见乌纱帽上有五块玉饰。

    这玉饰的多少代表了官员的品级，一品官员有九块玉饰，二品官员有八块，以此类推，而六品以下的官员不配有玉饰。

    甘露殿内，案台两侧摆着两叠奏疏，皇帝正坐在书案边翻阅奏疏。

    “陛下，夏太史令求见。”王公公从甘露殿殿门外进来，弓着腰板启禀皇帝道。

    “嗯，快请他进来。”皇帝继续翻阅手上拿着的奏疏。

    前些天，皇帝才刚亲临太史局，找夏南舟了解了近段时间的天象情况，如今也才不出五日，夏南舟求见他，不知可是又有了什么要紧的发现。这两日天降大雪，天空云雾缭绕，无法观察天象，想来夏南舟是在几日之前就察觉了异样，已经琢磨了许久，这才前来禀告皇帝。

    夏南舟带着沉重的心情走进甘露殿，一向稳扎稳打的他这一次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觉得，他还是应该将心里的忧虑告知皇帝。

    “参见陛下。”夏南舟走到殿内，毕恭毕敬地行礼。

    “免礼。爱卿前来可是因天象有异？”皇帝猜测道。

    “陛下圣明。”夏南舟顿了片刻，细细地解释了天象之况，“前些日，微臣见正东方向有一巨星升起，又一巨星陨落，陨落之星已陨，而升起之星却时起时降。”

    “此为何意？”皇帝放下了手里的奏疏，问道。

    “巨星陨落表明近年会有一位贤人离世，此为天意，唯有顺应。而升起之星又代表了一位贤人，但是此人多有争议，恐怕会卷入多方斗争之中，使得其才华得不到展现。”夏南舟将天象之意解释了一番。

    皇帝听了微皱眉头，问道：“不知此天象是福是祸？”

    “微臣以为，福祸相依，但是灾祸并不会有多大，至于福泽，微臣猜测这在于陛下的行思。东方巨星必将升起，但是此星未必能够燃尽一生，陛下的裁决将会对它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决定了它的存留之期，也决定了它将在几时陨落。”夏南舟一五一十地说道。

    “那朕该如何做？爱卿可有建议？”皇帝问道。

    夏南舟将自己的见解尽数抖落，道：“微臣建议陛下对待贤人能够三思而后行，若处理得当，此人将可为大用，若是处理不当，此人不日也将会是陨落的巨星。”

    皇帝听了点了点头，道：“多谢爱卿提醒。不知爱卿可否能够算出此贤人的其他情况？”

    夏南舟跪地，双手提在胸前，抱拳回禀皇帝道：“微臣无能，此星的具象难以寻觅，天机不可泄露，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挥手示意夏南舟起身：“爱卿快快请起，爱卿的建议朕记下了。”

    夏南舟起身后又道：“陛下，微臣之所以特此前来禀告，是因为此天象扑朔迷离，无以掌控，于是希望陛下能事先知情，以免不必要的损失。至于这是福是祸，全在陛下心中。”

    皇帝微微笑了一笑，道：“有劳爱卿了。”

    “微臣职责所在。”夏南舟见皇帝的书案上摆着两大叠的奏疏，于是说道，“陛下公务繁忙，微臣就不多叨扰了，微臣先行告退。”

    夏南舟出了甘露殿后，径直走回了太史局，一路上，他时不时抬头仰望天空，他虽然有着多年观测天象的经验，但天意难测，在这雪花飞舞的白茫茫之中，依然隐藏着他探不尽、究不完的奥秘。

    穿过漫漫雪地，夏南舟回到了太史局，他进屋后，脱下了身上的披风，随意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缓缓地走向案台边，就着案台上摆放的一张纸条，提笔写下了两个字：

    宁微

    他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字沉默了片刻，随后，将纸条拿起，递向烛台，看着这张写着“宁微”二字的纸条在烛火中化为灰烬，又随风而散。

    “宁微……”夏南舟轻念着。宁微是夏南舟测算出的关于所谓“东方巨星”的信息，或为姓名，或为名号，又或为封号。他竟带着些许期待，他也好奇这“东方巨星”究竟会怎样照亮夜空，但愿它能长存于世，而不是随即陨落。他冒着风险匆匆告知陛下此事，也只是希望这颗“巨星”能够避免灾祸，以便倾其所能，福泽四方。然而天机只可点到为止，若是将一切都全然告知皇帝，恐适得其反，这也是夏南舟向皇帝隐瞒这位贤人信息的原因。

    一切的一切未必总有命中注定，世事依然掌握在世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