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停未久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城主最宠爱的淑夫人房中,却暖意融融,恍如春日。
她刚觉得好笑,便真的笑了出来。
花枝乱颤间,宽松随意的衣襟下,微微露出了小巧的锁骨。
然而可惜她身前的四人都没有什么欣赏的兴致。
“别他妈笑了!”屠百里扬手欲打,被晏诗拦住。
不待晏诗发话,她便歇了笑,脸上仍然笑意不减,“人。”
“什么人?”
“就是和你们,和我一样的人咯。”
“多少人?”
“嗐,一个穷山沟,能有多少人,大概……二三十户吧。”
“你玩我们!”屠百里怒道。
晏诗目光也冷了下来。张长淑看起来弱不自胜,然却对祥云沟这个问题,始终避而不答。这个晚上在双方的你来我往中,渐渐过去大半。时间拖得越久,对己方就越不利,她有些心急了。
“你想赌,我们不敢杀你。因为你掌握着这个秘密。”
张长淑不答,但神色无疑证明晏诗说中了。
“你的眼睛真美。”
张长淑不解晏诗为何突然说这个。
“你说要是你没了这双眼睛……”
“不要!”
“还有你弟弟……”
“你不能!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晏诗笑了,“所以我敢杀他。”
“不……”张长淑慌了,尖尖的小脸急速的摇摆,好几次都要撞到锋利的剑刃。
晏诗将剑移开,目光却剑一般不离她双眸左右。“你如果告诉我们,我就放你和你弟弟一条生路。你要是一意孤行,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为你的富贵陪葬。你可真是个好姐姐。”
“不!别说了!求你,别!别杀我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要看你了。”
淑夫人美丽的眼睛充满了挣扎,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话让她胆战心惊,但是样貌却让她有所怀疑。她拿不定主意。
“师兄,去把张长虎的人头拿来。”晏诗不再废话了。
柳叶刀闻言想也不想,抬手便欲出门。
“不要!我说!”
柳叶刀的手停在门框上,头还是未回。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再没有了旖旎,而是换上了惊惧,和绝望。
“可是,告诉了你们,他们也会杀了我们……不都是死么?”张长淑嘤嘤的哭了出来。
“那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们,然后帮助我们赢。张长虎应该告诉你了吧,我们有多强。”
“这……”淑夫人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晏诗的眼睛,似乎要判断她的话里有几分可信。又看了其余三人,她手不自觉的抓揪紧衣衫,神情充满了纠结。
“可是你不知道,他们……”张长淑不知想起了什么,眸中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不禁浑身发抖,“赢不了,你们赢不了……”
那个衣衫尽碎的夜晚,不同的面孔在眼前来来往往,狞笑着挤进来,痛到麻木的身体……
她心中是有恨的。恨这不公的世道,恨这群无耻的禽兽。
可是,那已经过去了。
当时既然自己狠不下心死去,尤其现在与弟弟重逢,为了报仇而毁掉现在的生活,真的划算吗?能在乱世之中有人爱她护她,何必在意是官是匪?
淑夫人的激动消退了,眼皮垂下,轻声道:“我需要想一想。”
“没时间了,”柳叶刀突然大步上前,“数三下,不说,现在就死。你和你弟弟。”一直在最后面的柳叶刀突然上前。
淑夫人倏地抬头望他,这位从未发一言的英俊男子,第一句话竟如此决绝,竟一点机会也不给她么?
“让你弟弟先。”小刀丢话,径自转身。
“等等!”淑夫人大骇,“我说,我说。”
柳叶刀径直走到门边,打开一丝缝,才停下脚步。
仿佛要是她说不出什么来,就去取她弟弟的项上人头。
“我说了,你们放我弟弟。求你……”淑夫人望向晏诗,只有她最好说话。
晏诗凑近她的脸,“我不想逼你,但是如果封不计真和山匪勾结,我定取他项上人头!”
“要不了多久,最快三个月内,最迟半年,这苍梧山八百里地界内,不再有匪患。你们姐弟自可安心住下。”
“二。”
心头一软,“你一个弱女子,和他们走到最后,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结果?不如趁早离去吧。不然一旦出事,谁还记得你?”
淑夫人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可这世道,又能去哪?不过都是被逼着做这个,被逼着做那个罢了。”
张长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不仅仅是这个明艳的少女怎敢如此夸口,更是惊讶她是怎么知道的……
就连柳叶刀和屠百里都心情微异,“师姐?”什么三个月,半年,什么八百里地界,他们此次下山历练就三个月,十个人,如何肃清方圆八百里的匪寇?
“师姐?”张长淑注意到这个称呼,无意识的重复着。
“嗯,我们是苍梧山凤鸣楼的弟子。”
“凤鸣楼!”张长淑的瞳仁瞪大了。
此时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子时了。
那个走路摇曳多姿的少女已经发现了空空如也的房间,正在着急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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