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依旧苍白,气色却有好转。左右各坐一人,却不是平常如影随形的柳叶刀和神箭手屠百里。他记得,这两人一人叫邱敏,一人叫翟伐柯。
刚刚走神,便有人端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其余的兵士亦然,还有府内的郎中在对伤者进行简单的处理。
看着这一切,成诚再度投向上座的晏诗,眼神里掩饰不住的震惊。
晏诗开口了,“耽误大家一点时间,”烟熏过的声音嘶哑难听,但场间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连仆从医者,也放轻了动作。
“但这事刻不容缓,还请各位见谅。”
成诚轻微动了动半边眉毛,眼睛不眨的盯着她。
“成统领,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苍梧山凤鸣楼掌门座下晏诗。”言罢她起身双手执了一礼。
“我是凤鸣楼大长老首徒,邱敏。”
“我是凤鸣楼二长老首徒,翟伐柯。”
身旁二人亦然。
成诚看到有一滴汗随着她的动作冒了出来,再悄然隐入发鬓。
他亦回礼,“雍城弓箭统领,成诚。不知何事需要我等?又如此迫不及待?”
晏诗缓缓坐下,“封城主死了,雍州城不能无人接管。”
此话一出,除了凤鸣楼弟子三人,其余人的呼吸都禁不住一停。
成诚心中一咯噔,果然如此。难怪要他把弟兄们都带来。她这便是要公开当城主了,那叫自己来,是要他投诚的?若一会摊牌,自己当如何?是顺从,还是拒绝?
说实话方才之前他是愿意的,甚至他在罗家寨的时候都曾想过如果城主是她,该有多好。他差点想开口做此提议。可当她主动将目的挑明,还用手下兵士的性命为质,让他答应时,他却生出了抗拒。
成诚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她身旁的两人,若是所料不差,他一旦拒绝,他们就是动手的人吧。成诚想着,眼皮低垂,神色晦暗难明。
听到晏诗说道:“成统领觉得此事当如何解决?”
成诚飞快的瞄了晏诗一眼,她神色平静,面无表情,两只眼睛如利剑,让他无从躲避。
怎么办?顺水推舟抬她上位?还是直接拒绝,然后抢先杀出去?
最后成诚握紧了弓,却是拱了拱手,“不如听听凤鸣楼掌门高徒的意见。”
晏诗笑了,“成统领不愧是封城主信任的人,果然有几分封城主的风范。”
成诚道她在讽刺他同封不计一样首鼠两端,脸色又红又白,强忍着怒意道:“若是无事,就先让我这般兄弟回去,也好和家人道个平安。我陪各位在此聊天。”
“不急,府内的郎中可比外头的要好,慢慢治,我们慢慢聊。”
“晏……”晏诗闻言歪头嗯了一声,成诚压下一口气,“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啊,”晏诗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就是我们在山上久了,对这些事情有些生疏了,所以来问问你们,看现在该怎么办好。总不能让雍城就这样吧。”
“……你真的……是问这个?”
“不然呢?”晏诗动了动脊背,还是躺着更舒服啊。
成诚一半郁闷,一半随口说道,“报上去自然有新的城主上任。”要什么废这心。成诚腹诽着,转头看向正在给自己属下耐心上药的郎中。
“那在新来的城主来之前呢?”
“……”
“等他来?”晏诗又问。
成诚没回答,因为过往确实就是这样。也没人觉得不对。
“那如果新来的人和封不计一个货色呢?”
见对方如此不开窍,晏诗有些急了,沉淀在幼小记忆里的用词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带了出来,惹得邱敏和翟伐柯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一副“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的样子。
其他的人也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她。自然不是认为她言语粗俗,而是口吻如此直白嚣张,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有些莫名的怪异,又有些莫名的理所当然。
成诚有些搞不懂了,对方绕了一圈,似乎还是回到了原点。不过这一次,话中的轻视之意明显更甚,想来是急了。
见他久久不答,晏诗起身,沉声逼近,“我说,说是新来的城主和封不计一个货色,你待如何?”
那个“何”字的气息几乎要喷到成诚脸上,逼得他不得不退了半步,耳边犹震。
晏诗停在原地,未再进逼,“既然想跟着城主为匪的为匪,欺民的欺民,今日又何必临阵倒戈?让封城主惨死在山贼手中?”
刚走进前厅的张长淑骤然听闻这话,才明了丈夫死因,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便软倒了下去。